在跟著女人回家的路上，餘夢與和唐穎得知女人姓任，人稱任嫂，現在和丈夫康漁夫、兒子仔仔以及小叔子小康生活在一起。
烏頭鎮還有漁夫？餘夢與有些疑惑。
烏頭鎮鎮民個個一副恨不得離烏河遠遠的模樣。任嫂是長著尖牙的風俗支持者，沒道理她的丈夫會反對風俗敢下河捕魚而且沒有“魚”的監視。
“等水神的婚禮後就好了，水神會保佑我們的。”任嫂唸叨著。
任嫂家在靠近烏河上游的鎮邊緣地帶。
“你們先坐會，我去準備飯菜。孩子他爹，家裡來客人了，出來招待一下！”
說罷，任嫂一個人到廚房忙碌去了，留下餘夢與、唐穎和仔仔大眼瞪小眼。
過了好一會，康漁夫才慢悠悠地從房間裡走出來。
如果不是任嫂說她的丈夫是個漁夫，餘夢與是絕對不可能相信面前的人從事捕魚的工作。瘦弱的身軀，白淨的面龐，看起來就不像常幹活的樣子。
他也有著怪物般的尖牙。
康漁夫也不多言語，拿了些瓜果零食擺在桌上讓餘夢與和唐穎自己吃後就牽著兒子去衛生間洗澡換衣服了。
啊這，餘夢與一時語塞。
距離夜晚降臨還有一段時間，她還是思考怎麼說服喬喬和喬叔他們。
任嬸這飯一做就是四五個小時。期間唐穎還去廚房看過，發現她在煲湯。
“你們可是救了仔仔的貴客，自然要好好招待，菜可不能差了。”任嬸將唐穎推出廚房，“你們就坐著休息一會吧，如果吃完飯太晚了可以在我家暫住一晚。”
唐穎只好和其他隊員聯絡表示她們今晚可能不回客棧了。
“你們那邊情況怎麼樣？”
曲為：“水神廟這裡圍著的鎮民越來越多了，甚至開始排班巡邏，晚上都留了好些人守在水神廟裡。”
孫寅駿：“水神的婚禮這個風俗在烏頭鎮持續幾百年了，相關的卷宗擺了一房間。我和何逸陽粗略翻了一些，大致是關於選擇水神的新娘的人選相關情況的，她們有一個共性——那就是都不超過十八歲。”
怪不得昨天街上一堆商販問唐穎和她的年齡，餘夢與瞭然，該不會是想著她們倆要是年齡合適的話也能獻給水神。
“孫哥，你快來看，烏頭鎮撤了一位姓康的書記的職，不知道什麼原因。”還在翻看卷宗的何逸陽似是發現了什麼重要的東西，連忙招呼孫寅駿去看。
姓康的書記？她們不就在一戶姓康的人家裡嗎？
餘夢與和唐穎對視一眼，對方顯然也是和自己想一塊去了。
“撤了個書記的職有什麼可震驚的？”孫寅駿雖是這麼說著，還是走到了何逸陽身邊。
何逸陽的聲音也變得清晰起來：“但是孫哥你看，管理烏頭鎮的人員已經十幾年沒變動過了，就這個姓康的去年來了不久就被撤了，看時間恰好是水神的婚禮後幾天。”
“我和夢與現在剛好在一戶姓康的人家裡，等會打聽一下。你們注意安全，掛了。”
唐穎收起海螺，看向了餘夢與，顯然是在等她的想法。
餘夢與思考了片刻，道：“康不是一個常見的姓，我覺得可能是任嫂那個還未露面的小叔子小康。”
“你們說小康啊？”任嫂端著菜從廚房出來，“我剛想和你們說呢，他有些瘋瘋癲癲的，等會吃飯的時候還麻煩你們多擔待些，如果他冒犯了你們別和他計較。”
“孩子他爹，上哪去了？怎麼把客人晾在這？要吃飯了，快把你弟叫出來！”任嫂大喊。
衛生間的門被開啟，仔仔從裡面衝了出來，康漁夫跟在他身後慢慢走著。
洗了這麼久的澡，怕是皮都洗掉幾層了，餘夢與忍不住在心中吐槽。
不過還是不要在域中尋找現實了。
小康和康漁夫長得有些相似，只是更年輕些，戴著一副厚厚的黑框眼鏡。
很奇怪，他的牙只有一半是尖牙。
看著有些搞笑。餘夢與把最近悲傷的事都回憶了一遍才忍住沒有笑出聲。
看到客廳裡坐著的餘夢與二人，他冷笑一聲，說：“這又是你們上哪去騙來的人，準備送去跟你們最尊敬的水神結婚吧？”
“胡說八道什麼？”
看上去木訥好脾氣的康漁夫，突然就一巴掌呼小康臉上去了。
“客人們都在呢，別讓她們看了笑話。”任嫂勸完丈夫，漠然地看了一眼小康，“老實點坐下吃飯。”
小康雖然是坐下了，但嘴可不老實：“哥，最近怎麼沒去捕魚啊？是你最敬愛的水神沒有庇佑你嗎？還是你在心虛些什麼？”
任嫂抱歉地看著餘夢與和唐穎：“別理他了，他自從去年丟了工作以後就一直神經有點問題。吃飯吧，嚐嚐我的手藝。”
還沒等吃兩口飯，小康突然開始又哭又笑，扯著自己的頭髮，大喊：“我們都是罪人！我們該死！”
康漁夫狠狠地將筷子拍到桌上。
“吃都堵不上你的嘴嗎？不想吃就給我滾出去！”
窗外，天色已經漸漸暗了。
夜晚的烏頭鎮，要開始了。
“哈哈哈，滾就滾，哪有什麼水神，我只看到了這一鎮子吃人的惡鬼！”說罷，小康瘋了一般往外跑去。
餘夢與迅速提上破舊的煤油燈追了上去。
異變人群的利爪還差一點就插入小康的喉嚨裡了。
“你瘋了？”餘夢與讓煤油燈的光芒照到了小康身上，她第一次見這麼突然找死的。
她急著跟上小康都沒來得及知會唐穎，還好唐穎反應快跟了上來。
“小康書記？”人群恢復了正常，友好地向小康問好，“這麼晚還在外面？”
小康痛苦地抱頭蹲下，嗚咽著：“別叫我書記，我不配做你們的書記，我就是個懦夫！”
人群沉默了片刻。
不知是誰率先說了一聲：“我們都是懦夫。”
接著有越來越多的聲音加入。
“是啊。”
“小康書記你別太自責了，我們都是一群無能的人。”
“回去吧，像他們一樣生活。”
“回去吧，別像我們一樣。”
小康泣不成聲。
透過他臂彎的縫隙，餘夢與看見他的尖牙全部消失，變回了普通的牙齒。
和水神的新娘們相聚的時間有限，人們很快便散開了。
“康先生。”餘夢與拍拍小康的肩膀，“我們想和你談談。”
“哈嘍，人還活著嗎？”
可無論餘夢與說了什麼做了什麼，小康都沒再吱一聲。
康家的大門已經緊閉，而小康還蹲在地上。煤油燈的使用時間在一點點減少，餘夢與有些心疼，這可是B級道具！怎麼能白白浪費呢？
“走，回客棧。”唐穎當機立斷，直接將小康扛到肩上，往喬家客棧的方向大步走去。
餘夢與小跑著跟上，順便聯絡其他人下樓給她們開下客棧門 。
回到客棧。
唐穎將肩上的小康放到地上。
“隊長，這是誰啊？”曲為問。
“鎮上一個被撤職的姓康的書記。”
“啊？”聽到唐穎的回答，曲為有些不解，“帶他回來有什麼用？被撤職的也影響不到鎮裡什麼吧？嘿，兄弟，說話啊！”
曲為看小康依舊一言不發，有些想動手，餘夢與攔下了他：“曲哥，讓我來和他說吧。”
“小康書記，我們打算炸了水神廟，破壞水神的婚禮，你要和我們一起嗎？”餘夢與突然就理解了曲為為什麼老想著暴力通關了，這話一說出來，真的是——
特別爽。
可惜她的實力不允許她暴力通關，只能在這裡嘴遁。
“小康書記，你還打算繼續當個縮頭烏龜嗎！你知道這個風俗根本就是錯誤的吧，他們稱你一句‘小康書記’，你不想真正為他們做些什麼嗎？”
“你們想聽一個故事嗎？”
一直沉默的小康終於開了口。
小康自幼在烏頭鎮長大。和別的鎮民一樣，他一直都信奉水神。
水神會庇佑烏頭鎮風調雨順，會讓烏頭鎮興旺發達，會把魚送到岸邊讓烏頭鎮的“漁夫們”去撿。
烏頭鎮的姑娘們都以被選為水神的新娘為榮。每到水神的婚禮時，姑娘的家人們都樂呵呵地給姑娘們置備婚禮需要的用品，鎮民們喜洋洋地將水神廟佈置得紅火喜慶。
水神的婚禮當天更是鑼鼓喧天、笙歌鼎沸。
水神的婚禮真好啊。
曾經的小康是這麼想的。
但隨著年歲的增長，小康讀了越來越多的書，他越覺得不對勁。
漸漸地，小康覺得鎮上的生活變得窒息起來，他選擇了逃離。
小康到了外地上大學。
那一天，小康在圖書館自習。看著書本上的內容，他恍然明白，水神的婚禮是個多麼罪惡的陋習。
我怎麼現在才明白呢，小康心想。
畢業後，小康回到了烏頭鎮，變成了大家口中的“小康書記”。
他有了更多的許可權，他有機會見到要被送給水神的姑娘了。
那姑娘在哭。
姑娘叫喬喬，她根本不願意嫁給水神。
姑娘的父親也不願意，他想帶著姑娘逃跑，但是被發現了。他被打得奄奄一息關在了家裡。
姑娘的母親倒是很滿意姑娘被選為水神的新娘，約了人就去街上買東西了。
小康很憤怒，他去找了鎮長。
“小康啊，我們不是一直都這麼過來的嗎？” 鎮長笑呵呵的。
鎮長和藹的面龐此刻看起來有些瘮人。
小康到了鎮上的檔案室，拼命翻看和水神的婚禮有關的材料。
他越看越心驚。
幾百條活生生的命，就這樣消失在了烏河裡。
小康翻到了一卷古老泛黃的書卷。
“烏河有巨魚，樣可怖。小民見之，以為水神”
旁邊還有鎮長的標註。
鎮長明明知道一切卻還依然堅持著這個習俗！
鑼鼓聲從屋外傳來。
水神的婚禮，要開始了。
小康瘋了一般跑到了關押喬喬的地方，那是他這輩子跑得最快的一次。
“喬喬，我帶你逃走。”
姑娘穿上了精緻的嫁衣，美得好像下凡的天仙，只是雙頰上還有未乾的淚痕。
“我不走了，小康書記，謝謝你。”喬喬搖搖頭。
鎮長帶著一群人推開了門。
“吉時已到——小康，你在這裡做什麼呢？”
“根本就沒有水神，你這個瘋子！鄉親們，你們都被騙了，你們真的捨得白白將女兒沉入河中嗎？”
沒有人理他。
鎮長冷下了臉，示意兩邊的人把小康控制起來。
“小康，不可以對水神不敬，你真是書讀多了讀傻了。”
小康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把喬喬帶走。
那天以後，烏頭鎮再也沒了喬喬。
也再也沒有小康書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