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方擺弄著手臂，吃力地答道，“應……應該是……巡檢去了吧。”
這時韋氏清才注意到，小方那靠著藥物充盈起來的手腕上，一個黝黑的手環不知何時帶了上去。幾百幾百的數字和強制模式的字眼不停閃動白光跳動。而小方步履虛浮，像是喝醉了酒搖搖晃晃踉踉蹌蹌前行。韋氏清不由伸手摸了摸衣服口袋，臉色變幻。他上去扶住著小方，一股濃烈的汗臭味傳了過來，衣服溼漉漉被不停分泌的汗液浸溼。他攙扶著小方直到再也看不見大門。才低聲詢問，“你，你手上這東西是幹什麼用的。”
小方推開他，扶著路燈隱在陰影裡，粗重的呼吸聲升起。韋氏清站在路燈下，看著他渾身像是在暴雨中一路狂奔一樣，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乾爽的地方。大顆大顆的汗珠不停滴下，在地上留下大灘的水漬。自己雙手上也是黏糊糊溼漉漉，既讓人噁心又讓人不解，左右瞧了瞧沒人前來。
一股被人隱瞞欺騙的感覺油然而生，韋氏清壓低聲音，語氣裡滿是怒氣，“這個時候了，你還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過了幾分鐘，喘息聲漸漸停止，呼吸平穩下來。小方偏頭看了他一眼，猩紅的眼神像是浴血的寶石，“這是讓我保持清醒的工具，和我給你的是一樣的。”說著一指前方，“走吧，我的時間不多了，路上我跟你說。”
“疼痛是劑良藥，他能讓人從昏迷和幻覺中清醒過來。”邊趕路邊說話實在不是一種好的體驗，小方短暫休息後宛如成了運動健將一樣，大步向前步履矯健。加上韋氏清情況一無所知，只能低頭趕路一言不發聽著對方晦暗不明的解釋。
“這種裝置就是一種讓人保持清醒的裝置，每次心跳或者激素達到預警值，它就會檢測到異常，用探針扎進血肉裡讓大腦強制清醒過來，奪回身體的控制權，抑制不受控制地變化。”
兩人說著話，腳下如風，眨眼間來到一棟規模頗大的辦公樓前。
樓裡沒有一絲光亮，一片黑暗。顯然工作待遇還是不錯，所有的打工人都可以正常下班休息了。除了站在樓前的兩個身影，周遭就只有影影綽綽的草木樹影晃盪不休，相依相伴。
“等一下。”
小方正要上前，韋氏清輕聲喚了一句。從懷裡摸出四根黑條，雙腿上一甩，咔咔兩聲應聲相扣，左右手又互相扣住。做完一切，才衝著小方點點頭，輕笑，“好了。我也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
小方看著他的動作一愣，拽起他的一隻胳膊看了一眼，驚詫不已，隨即恍然。“這……這是……時教授給你的？”
“有什麼問題嗎？”韋氏清抬眼看了小方一下，詢問道。
“沒，沒事。”小方含糊地回了一句。韋氏清還想詢問，把小方拉了一把，遠方兩道小小的燈光伴著小小的紅色亮點走了過來。兩人藏在門口的灌木後，屏息凝神。沒多久就看到兩個保安服飾的人影走了過來，眼睛上各有一點紅點閃爍。韋氏清捅了捅小方，小聲道，“兩門神？”
小方沒有回應，靜靜的等到倆人經過身邊突然竄了出去。韋氏清怕他有事，也只能跟了出去。
“誰？”兩個保安聽見身後動靜正要回頭，小方已經一掌擊在一人後脖頸上，韋氏清反應稍慢，也是扼住另一個的脖子，捂住嘴巴放倒在地。小方上前給了對方腦袋一拳，兩人雙雙昏迷。等到手忙腳亂地把手電筒關掉，韋氏清才有空驚奇地問小方，“我去，你這從哪學的？”
“電視上，”小方說，“我早就想試試了。”
“好吧，”韋氏清也沒糾纏，而是問了另一個問題，“怎麼這倆人看著嚇人，這麼輕易就被放到了？”
“你見過誰會把犯罪手段放到明面上，”小方擺擺手，不想在這個問題多說什麼，“他們只是展示的商品而已。”
把兩人綁好，堵上嘴巴放到角落裡。小方走到大門前，熟練地操作起來。
“叮，識別失敗。”
“叮，識別失敗。”
清脆的識別聲響不停地響起，直到韋氏清忍不住想要上前一腳踹開大門的時候，卡塔一聲，大門緩緩開啟。
小方揉了揉眼睛，帶頭走了進去。韋氏清心下了然，這虹膜檢測夠靈敏的呀。
一進大門就是空曠潔淨的大廳，正中央的鎏金大字即使在夜幕裡也依稀可見，“科技改變世界”。就是不知說的是變好還是變壞罷了。空間極大，若是陌生人前來一下子還不知該往哪裡走，幸虧有內鬼帶路，韋氏清這個外人省了不少精力。
韋氏清跟在身後一路向前，房頂上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響，抬頭打量。即使現在視力提高了不少，也只能看到一晃而過的小小身影。跟印象裡的邪惡實驗室倒是貼合了幾分，韋氏清居然因此心安了不少。
“不知道這裡有沒有幾米高的大老鼠，碩大如鼠的蟑螂呢。”他心想，要是這裡乾淨又衛生，那才讓人心緒不寧。
走進電梯，看著面板上亮起的數字3，韋氏清好奇地問，“不是去地下嗎？怎麼又去樓上了。”
“拿些東西。”小方淡淡地回答。
自從一進入大廳，小方整個人變得沉默陰沉起來。也許勾起了不好的回憶，也許是對生命的留戀，韋氏清也沒有多做計較。看了看電梯邊上醒目的攝像頭，再想想大廳裡的異響，壓住心中的不耐煩，自我安慰。“反正是來砸場子的，讓他們早知道兩分鐘晚知道兩分鐘也沒什麼區別。”
三樓的佈局稀鬆平常，左右不過隔出了幾個獨立的區域房間。兩人輕車熟路地來到一個實驗室門口。小方嘗試了半天，終究後退一步，讓了讓身子。“開啟吧。”
韋氏清吃驚地看著他，“這不是你的辦公室？我又沒鑰匙。”
“不是。但裡面有我要的東西。”小方仰起頭來，韋氏清才發現他的血管覆於麵皮之上，久久沒有消退大的跡象。一半的臉頰如常人，另一半高高鼓起像是最嚴重的水泡燙傷。走廊裡沒有開燈，晦暗不明，兩側高低差異之大，陰影互相映照。給人的感覺倒像是兩半不同的腦袋硬生生拼湊在一起。再加上雙眼裡已經看不見其他物質，只有一團血紅色液體充斥眼眶，盈盈晃動，哪裡還有個人樣。
韋氏清壓了壓一拳打過去物理驅邪的衝動，想到自己也曾這副鬼樣。皺了皺眉頭，“這過程可逆嗎？”
“呯”的一聲響，房門被人一拳擊在身上，發出劇烈的呻吟，聲音在空曠的走廊上回蕩不休。小方指了指輕微凹陷進去的大門，冷冷道，“我只是個殘次品，哪有什麼可逆不可逆。開啟它！”
雖然對方命令的口氣令人不爽，但韋氏清還是站到門前。看了看凹陷出的小洞，質地堅硬沒有崩裂開來，延展性也不錯。
他扶了一下右手上的手環，“基因鎖。”脖頸上經脈暴起，血管虯起一路向下，所過之處肌肉隨之暴漲。須臾之間，右臂已經比左臂大了一拳。“第七檔開！”低沉的話語聲中，右拳化作一個殘影。噗地一聲悶響，右拳狠狠扎進門板之中，整隻小臂都消失在視線裡。
“……”
韋氏清和小方對視一眼，氣氛有些尷尬。小方舔了舔嘴唇，“……你試試能不能摸到開關。”
咔地一聲脆響，大門打了開來，小方徑直走了進去。韋氏清看著他的身影消失，才默默地抽出手臂。
房間裡的東西並不太多，看上去並不像一般的實驗室。靠牆的位置幾個高大的鐵皮櫃有繁複的數字顯示。韋氏清尋了一個小一點的櫃子做了上去，看著小方在寒氣噴湧而出的櫃子裡翻找著什麼。
人家都說科學家的東西不是有用的就是有毒的，不要亂碰。可看著同夥往不知哪摸來的箱子塞滿瓶瓶罐罐，自己入寶山空手而還實在有些不甘心。從旁邊櫃子裡摸出一個小瓶子一邊把玩，一邊尋找話題改變一下尷尬的環境。
“我說，你們這麼危險的實驗室就這點防衛？”
話語沒有回應，小方靜靜低著頭往手提箱裡小心放滿藥劑。直到擺放停當再也放不下，才起身。一邊向外走去，一邊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回答他，“我真傻，放在這裡就跟放在大廳裡讓員工自取有什麼區別。”
韋氏清在門外拽住了他，小方有些不耐煩，回頭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韋氏清指著滿屋的不明藥劑，“有沒有什麼辦法毀掉它們？”
小方一皺眉，“你發什麼瘋，這都是科研的結晶！”
“哈！”韋氏清冷笑了一下，“你們研究的就是怎麼把人變成怪物嗎？”
小方愣了愣，張了張嘴，語氣失落，氣勢弱了下去，“可是……可是裡面也有救人的藥物，不是所有的都是害人的……”
“能夠見人的，你們肯定有備份，說不準這些也不過是冰山一角，能毀掉多少就毀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