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黑上到醫院的三層，胖子和戶明川看著一片寧靜靜謐的病房樓道，和窗外遠處的璀璨燈光彷彿是兩個世界。頂頭道口上的亮光雖然微弱但在這裡又是如此奪目顯眼，卻又如此的格格不入。
兩人快步走了過去，臨拐角胖子看了一眼凹陷在通道盡頭的太平間一眼，覺得有一股涼氣蔓延而來。縮了縮脖子，打定主意，以後就算死在別的醫院也不會來這裡了。
走過幾條彎道，燈光一下子明亮了起來。讓剛剛習慣了暗淡的胖子有些不適，眼睛刺痛，他閉上眼睛揉了揉。旁邊的戶明川捅了捅他，“你姐看起來不像受委屈的樣子。”
胖子睜開眼看去，一個國字臉的中年男人站在病房的一側的陰影裡，旁邊陪站著時不待和李子涵。李子涵雖然依舊冷著臉，卻沒有受委屈的神情變化。旁邊的時候不待更是如往常一樣嘴角含笑，神情悠然。
看到倆人近前，國字臉低頭說了幾句，轉身隱在黑暗中伴著腳步聲消失不見。
“姐？”
胖子試探性地叫了一聲。
李子涵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胖子從沒見過姐姐這般認真對待自己的眼神，有些發毛。但還是硬著頭皮問，“姐，沒事吧？”
“你們聊，我還有些事情，先走一步。”時不待說這話，也轉身向外走去，只是剛走了幾步，就傳來一道聲音，“對了，弄壞我的大門記得換上。”
胖子不屑地偷偷衝時不待的方向撇撇嘴。
“我沒事。不過，有些事情我需要你們的幫忙？”等時不待走遠，李子涵才淡淡地開口。
一聽到姐姐沒事，胖子心裡一鬆。聽到後面的話心裡一突，下意識地後退一步。旁邊的戶明川拽住他的胳膊，“你說。”
胖子回頭看看戶明川，又看看李子涵。
心裡很是懷疑自己掉進了陷阱裡，還是自己主動跳下去的。
眼看跑不掉，一挺胸膛，“姐，有事儘管說。”
李子涵眼神飄忽，視線從兩人身上穿過，看向身後的黑暗，“這兩天內韋氏清出現以後，用盡所有手段，生要見人死要見屍。要把他身上的所有物品都拿到手。”
胖子呆愣了一下，“姐，這，這手段……”他腦袋裡一陣混亂，張口欲言，又不知從何說起。
“行動上面同意嗎？有沒有書面的保證。”戶明川皺著眉頭提問，“如果事情被曝光出來……”
“沒有。”李子涵淡淡地說道，“你們也可以現在就轉身離開，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那……”
“那你呢。”胖子看了一眼戶明川，好兄弟心有靈犀呀。
“我自願服從所有安排。”
聽到所有這兩個字，胖子就一陣不舒服，他忍不住上前一步，“什麼叫所有安排，他們想讓你幹什麼？你們那麼多人，那麼強大的……”
“對手很強大，所有人都在竭盡全力。”李子涵說完這句話，緊蹙眉頭，“我只問最後一句，可不可以。”
這種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地交代安排實在令人火大，要是換做任何一個人，胖子都不可能答應。但站在身邊的是自己的親姐姐，說不得刀山火海都得走一遭了。
“行，不過戶哥他跟……”胖子答應下來，但剛想替戶明川拒絕，就聽到耳邊一聲痛快的話語。
“可以。”
話語永遠的這麼簡潔有力，沒有絲毫的猶豫。幾乎胖子答應的一瞬間那邊的回答就響了起來。他真的懷疑，自己姐姐讓他去死他都會去做。
“也好，有你在他身邊我也能放心了。”李子涵點點頭，輕輕地說道。兩人之間沒有一絲感激道謝的話語，卻又無比默契。
兩人站在醫院大門外，戶明川扭頭正對上胖子盯著自己的眼神，無奈地說，“你已經盯了我一路了，有什麼要說嗎？”
“你跟我姐是不是有一腿？”胖子突然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話，讓使用者明川一翻白眼。
“我們倆不合適的，你見過兩個石頭怎麼談戀愛嗎？我只是相信她，尊重她。”戶明川解釋道。
胖子舒了口氣，心想也是，家裡一個冰山又冷了，再加一個我還不如搬到南極去住呢，起碼還是看看企鵝。
“你剛才那句話，讓她聽見了，肯定會讓你少條腿。”戶明川晃晃手裡的手機，上面錄音完成的標誌閃亮奪目。
“別呀，戶哥。小弟年紀輕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胖子嚇出一身冷汗，想象得到李子涵聽到這句話變身母暴龍的畫面不寒而慄。慌忙上前一邊爭搶一邊懇求。
“哼哼，你搶不過我的。”戶明川退後兩步，“只要這兩天你聽我的指揮，找到韋氏清我就把錄音刪了。”
胖子縮縮頭，心裡明白這是戶明川為了讓自己不要衝動行事耍的手段，但也無可奈何，點點頭，“好吧，找到韋哥……韋氏清之前，我都會聽你的。”
戶明川指指馬路，“也許用不了兩天，今晚就會見分曉。我們要先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吧。”
胖子翻了個白眼，只能放棄趁他打車的時候搶手機的打算，乖乖的自己掏出手機打車。心裡默唸，“這股子精明果斷的氣息看上去比我還像一家人，不知道還以為我才是撿來的呢。”
天上的黑夜深沉，已近半夜，胖子打了個呵欠。酒意上湧，睏倦感愈發強烈，他一頭栽在酒店床上，看了眼衣裝整齊側躺著熟睡的戶明川，再也堅持不住，“希望今天晚上別再出么蛾子了。”閉上眼睛沉沉睡去，鼾聲震天。
有人安睡有人奮起，在城市討生活的人總是沒有太多選擇，服從安排要大於服從日夜的輪換。
研究院門口兩側停放的車輛所剩無幾，或者為了省停車費，或者有了其他的工具回家。門口的警衛也懶得打理，反正一到白天該走的自然會走，該來的也一定會來。夜間風寒人疲，偷懶摸魚才是人間正道。
汽車的輪廓黑影即使在夜幕裡也掩飾不住，一輛輛散落在周遭，此起彼伏連成一片，像是一條看不清模樣的鎖鏈把整個院落緊緊纏住。
在清脆的鬧鈴聲中，韋氏清醒過來，他揉睡眼，看了看外面的情況。又擺頭看了一眼後排的小方，見他雙眼通紅的嚇人，皺皺眉頭，“我是進去弄清真相的，不是送死的。你這樣……”
小方沒理他，抬起頭顱，嗤地一聲像是利器劃破皮肉的聲音低低響起。韋氏清心裡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趕忙爬過身子湊到小方面前。就看見小方左手手臂露出半拉，枯瘦乾癟的肌膚之上血管分明。映著街旁微弱的燈光，一針管正紮在手腕上，頂端緩緩向下按動，紅色的液體一點一點消失不見。
“你想幹什麼？！”韋氏清上前一把抓住他的右手，壓低聲音衝著小方怒吼。
小方眯起越發鮮紅的眼睛看了他一眼，眼神平靜而堅定，充滿了覺悟，“為了不讓自己在當膽小鬼。”
明明無論力量還是道理韋氏清才是佔據優勢的一方，但在氣勢上卻被對方隱隱壓過，呼吸不由一滯。雖然依舊握著對方手臂，但是當察覺到手臂上的異動，卻感覺無力制止。
臉色變幻了幾次，韋氏清退回座位上，頹然地靠在座椅上。嘆了口氣，問道，“你還有父母兄弟姐妹吧？”
小方幽幽的聲音從暗中傳來，“我已經把錢都打給我弟了，他會替我照顧父母的。”
韋氏清還想說些什麼，就看見鏡子裡影像上，小方臉上的肌肉線條已經開始蠕動，血管根根暴起爬滿了臉頰。他轉頭看向窗外的路燈，昏黃的燈光越發奪目，也不知是夜太深還是燈變亮。
叮的一聲響，刷卡機發出清脆的響聲。保安室內打著瞌睡的老師傅一下子被驚醒了起來，看看時間剛剛凌晨一點，嘴裡咒罵了幾句。睜著惺忪的睡眼看向窗外，一個有些熟悉的身影衝他擺著手。
印象裡好像是研究室的工作人員。即使再不情願，也是為人家打工，研究室的員工優先順序很高。也只能披上外衣，打著哈欠走了出去。
“大半夜的不在家睡覺，這是怎麼了？”
“不好意思啊，師傅。我們導師剛剛給我打電話，說明天開會要用一個資料。電腦正好落在所裡，只能跑一趟了。”兩個年輕的身影站在門外，其中一個瘦瘦高高的身影滿臉歉意地陪著笑，整個身子裹在一個綠色風衣裡，帶著一副金絲眼鏡，微微垂著眼瞼。
“你們這些人啊，想起一出是一出，早幹嗎去了。”老師傅一聽這話，也明白過來。每次開會臨時要個資料什麼的都雞飛狗跳的，雖然這麼晚還來還是頭一遭，可也算說得過去。機子上的綠燈也亮了，也沒在為難，一邊感慨一邊給兩人開啟鐵門。
“謝謝，謝謝。”連聲道謝，兩人就要透過。
老師傅一指後邊默不作聲的年輕人，“他是誰呀，我怎麼沒印象？”
被他手指的韋氏清心裡一跳，就被前方的小方拽住衣袖。“他是今年剛畢業過來實習的，讓我帶他，這不著急趕來……”
“哦。”老師傅點點頭，揮揮手，“走吧走吧，早去早回。年輕人也得早點休息，這麼折騰對身體可不好呀。”
“知道了，謝謝師傅。”說著話，兩人快步走了進去。
剛走過大門口，韋氏清扭頭掃了掃，低頭輕聲問道，“你們那兩尊門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