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非流多想,蕭長逸嘶吼出聲,並一把拍開了他伸過來的大掌,“走開!”
“好。”非流強壓下那股子心疼,最終似是無奈的開口答應。
等他起身後,朝著殿外走去,卻被立在寢殿內的夜玄攔住了。
只見他全身散發著森冷寒氣,薄唇裡的話不帶絲毫溫度道,“救他!”
在這句話裡,夜玄並未稱呼蕭長逸為“主子”,而是用“他”,來稱呼蕭長逸。
可見蕭長逸對夜玄來說份量極重,若說蕭長逸是他的整個天下,也不為過。
非流嗤笑出聲,眼中盡是嘲諷,他在嘲諷自已的醫術超群,
“救他?我連蕭氏阿嫵都救不了,又怎能救的了他?”
夜玄啞然,良久後,默默為非流退出一條路來,眼見著非流腳步虛浮的走出了寢殿。
很快,寢殿外傳來瘋癲的笑聲,似是嘲笑某人的運籌帷幄,又像是嘲笑自身的醫術受限。
可不就是這樣嗎?
蕭長逸自詡運籌帷幄,是持棋之人,不曾想他也會對棋子動情,還是這般的飛蛾撲火。
而他自身呢?自詡是神醫,能醫死人,肉白骨,一根絲線診脈象,從無疏漏。
如今,不管是上嫵,還是蕭長逸,他都無力迴天,救治不得。
等夜玖回到軒澈院後,便看到這副場景。
非流如瘋癲一般,笑聲不斷,他用手指著蒼天,終是連連搖頭,不發一言。
嚇得夜玖一個愣怔,他不敢上前詢問非流發生了何事,只是靜靜的看著這一切。
而寢殿內傳來蕭長逸的嘶吼聲,一聲高過一聲,最終卻都被淹沒在高嵩的院牆內。
……
動靜很大,在隔壁寢屋內的三七,自然聽見了,但他無心理會這些。
他看著榻上蜷縮成一團的小姑娘,心中就有些痠痛。
良久後,化作一句卑微的祈求,“阿嫵,到底如何做,你才能好起來。”
“你好起來後,我帶你去看花,帶你去帝都裡最好的酒樓吃飯,帶你去胭脂鋪子挑選最好的胭脂。”
三七似是想到了什麼,倏爾連帶著語氣裡都添了一抹愉悅,看向上嫵的眼裡盛滿了寵溺,
“對了,我讓人給你製作的衣裙織好了,你要不要去試試?穿上它後,保證你是帝都裡最漂亮的小姑娘……”
三七自顧自地說了許久,久到他都認為,上嫵不會搭理自已時。
上嫵才沙啞著嗓音,瞪著一雙怯怯的大眼睛道,
“哥哥,阿嫵想穿你製作的衣裙了,還想去膳樓吃翡翠丸子。”
上嫵極少叫他哥哥,估摸著也只有她不安與惶恐的時候,才會喚他一聲哥哥。
“好!”
三七想也不想的答應下來,臉上暈染一抹笑意,頃刻之間,佈滿一張俊逸非凡的容顏上。
很快,三七讓守在門口的艾葉進來,而自已則是守在門外,等著艾葉為上嫵換好衣裙。
他自然也看到了院中立著的非流,此刻非流已經消停下來了,他正看著梧桐樹發呆呢。
就在三七以為他不會和自已說話時,沒曾想,他乾癟癟的來了句,“阿嫵,還好嗎?”
他語氣當中夾雜著小心翼翼,連帶著一張溫文爾雅的面容上,都浸染了擔憂,好似生怕聽到不好的訊息一樣。
瞧在三七眼裡,非流像是老了很多歲。
他想,非流心中自是明瞭一切。
若非沒有發生些什麼,蕭長逸體內的情燼也不至於會發作。
非流既擔憂蕭長逸,但又放心不下上嫵,如今兩人出了這檔子事。
他自個也不知,蕭長逸與上嫵做到哪一步了。
但又不敢觸蕭長逸的黴頭,去問這些破事,心中自然愁緒萬千。
三七看的透徹,他有心寬慰非流,因而開口對他說,“沒事,小姑娘一會兒還說要去膳樓吃東西呢。”
聽了三七的話,非流一顆懸著的心,終是放回到原來的地方去了。
“那就好,日後,你還是多陪著她些吧,要是可以……”
後續沒音了。
其實,非流想說的是,要是可以,以後都貼身跟在阿嫵身側,以防她再與阿逸單獨待在一處。
只是這話,他終是不忍說出口。
照這種情形,蕭長逸真的能放下嗎?而上嫵又真的能離開蕭長逸?
一切皆是未知。
昨夜,蕭長逸對他說明了一切。
就是因為說的太過透徹,使得他這個見慣了世間病狀的神醫,都手足無措。
蕭長逸說,三七告知他上嫵身上有邪性。
什麼是邪性?
飄無虛渺的東西,他又怎能救的了上嫵,幫她驅除那一抹邪性?
身為醫者,他有一顆看破俗塵人世的心,卻獨獨想不透一件事。
世間真的有神明嗎?神明又在何方?
等上嫵穿戴整齊後,她被艾葉扶著走出了寢屋,入眼的是三七幾人臉上擔憂的神色。
上嫵知道,是自已害得幾人為她擔憂,但又不知該如何開口,表明自已的愧疚。
她就這麼愣愣的站著,其他人不說話,她也不言語。
一身雪白的狐裘大氅,穿戴在上嫵身上,格外引人注目。
烏黑亮麗的青絲分成兩股,左右各持一半,編成兩股麻花辮。
尾部用珠花固定起來,上面還鑲嵌有東珠。
髮髻雖簡單,但卻是上嫵最為喜歡的樣式,她感覺這樣比較清爽幹練。
若是梳成其他較為繁瑣的髮髻,反而覺得勒頭皮。
瑩潤飽滿的耳垂上,掛著鮮紅似火的耳璫,至於是什麼樣式的。
非流與夜玖離得遠,倒是看不清楚。
不過,三七卻是知曉的,那耳璫極為妖豔,形似曼珠沙華。
不用說,也是上嫵自個畫了樣式,著人去首飾鋪子打造出來的。
她這身裝扮,看似簡單,實則內含玄機。
從上到下,每一件裝飾穿戴在她身上,皆是讓她增添了幾分靈動,少了幾分媚骨。
這些東西都是三七精挑細選出來的,他將它們搭配在一起。
再告知給甘菊與艾葉兩人,兩人也是按照他說的要求,給上嫵裝扮的。
唯有如此,才能勉強讓上嫵看起來少上幾分陰鷙。
上嫵經不住幾雙眼睛盯著她打轉,故而,脆生生的喚了一句,“三七。”
得了,一夜回到解放前,三七還等著小姑娘叫自已哥哥呢?
叫哥哥多好聽,準能氣死那煞神,不曾想,小姑娘出了屋子就不認人。
沒良心的小姑娘,和蕭長逸一模一樣,白費了他哄她那麼久了。
三七悲催呀!但又不敢言語,生怕被冥帝大人記了仇。
叫名字,就叫名字吧,反正這名字取了,就是為了讓人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