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嫵,你怎麼還不去死?

你就是個怪物。

天生邪骨,害死了最愛你的阿逸。

這一世都不能體會情愛是何物。

血肉至親於你而言不過是滄海浮沉,殺了也便殺了,不會心痛。

天下蒼生對你來說不過是螻蟻,任你驅使,窮兵黷武,百姓食子裹腹,苦不堪言。

你就是想用這天下和蕭長逸來一場豪賭,可這芸芸眾生又有什麼錯?

……

有些人一生下來,就註定卑賤,活的艱難卻始終如一,與天齊平,有鬥破蒼穹之勢。

有的人尊貴無雙,卻生如螻蟻。

當一切回爐重造,在這亂世之中撐起一片天地,世間再無一絲殺伐,有的只是天下大同,當何如?

“蕭長逸,你放過我吧,我也放過你!”,少女姣好的容顏掛滿了淚珠,表情失控,不自覺地發抖。

蕭長逸見此,心如刀絞,卻目光堅定。

語氣似是萬般乞求“阿嫵,你聽我說,我一定會救你,求你不要放棄!”

“沒用的,我就是怪物,誰接近我都不會有好下場”,少女眼神空洞,似被抽光了氣力。

見此,連忙轉身向房門走去,腳下步伐慌亂,就在手要觸及房門的那一刻,聽到身後少女嘶吼出聲。

“你若再敢為我殺人,我絕不會原諒你,我會將你鎖在地牢之中日日夜夜承受椎骨之刑!”

蕭長逸身子一顫,留下一句話便沒入了黑夜之中。

“阿嫵,被你折磨是我的幸事。”

上嫵聽不到他說了什麼,接著雙眼盡被一片紅色幽光代替,小小身軀蜷縮在一起,似是忍受萬般痛苦。

人世間皆苦,有求不得,愛別離,生死契,多惆悵。

可蕭長逸從不信天,若是這天不公,那就把它捅破,劍指蒼穹。

上嫵卻不一樣,她身在天家是真真正正的帝姬,淵後嫡出血脈,骨子裡卻被所有人踐踏與無視。

蕭長逸是她唯一的救贖,陪她春去冬來,陪她長髮及腰,陪她共赴邊疆,陪她同生共死。

自從知曉蕭長逸用活人血液幫她續命之後,她無不有一刻想要了卻殘生。

但她卻捨不得留他一人在世間,因為她知道若她死了,蕭長逸定然也不會獨活。

上嫵想到了那年五歲遇到蕭長逸的場面。

“大哥哥,你長的可真好看,像畫壁上走出來……”,小姑娘唆著個根手指,奶聲奶氣地話語取悅了轎輦上的少年。

坐在轎輦之上的人,鳳眸微眯,撐起手肘,嘴角上揚,語氣略帶挑釁道,“像什麼?”

抬著轎輦的侍衛們個個心裡一沉,屏住呼吸,生怕主子一個動作,就將眼前的小姑娘給掐死。

誰人不知,攝政王蕭長逸的轎輦所到之地皆跪坐一片,誰人敢抬眼與他對視,無非有一個結果。

死!

可眼前不知哪裡冒出來的小姑娘不僅與主子對視,而且還出言調戲主子。

估計太液池裡今晚又得添上一筆魂魄。

小姑娘想了好久,也沒有說出個一二來。

直到最後蕭長逸準備下令離開時,便見一個身影以極快的速度來到了自己眼前。

侍衛們也是來不及反應,只道,“剛才那抹小小的身影太快。”

就連蕭長逸也不敢相信,這天下還有人能近他的身。

不過須臾之際,一隻軟乎乎的手指戳上了他那張得天獨厚的俊臉。

蕭長逸一張臉瞬間陰沉,周身散發的寒氣似是要凍結整個帝都。

底下的人只能祈禱這小姑娘死的不要太痛苦。

“呀!”,小姑娘一驚一乍道,“你是狐狸仙,我抓到了你,你就不能跑了。”

小姑娘完全無視周遭一切事物,自顧自道,“你能不能不要走,阿嫵好孤獨。”

他本想就此了結了眼前的小姑娘,可觸及她那雙帶著萬般祈求的目光後,心中竟起了一絲波瀾。

煩透了這種不受掌控的情緒,可卻又不得承認,他心軟了。

他未曾想過一時的心軟,卻造就了他半生悽苦。

“你是誰?”蕭長逸並沒有回應小姑娘,而是問道。

“我是帝后么女,九公主上嫵”,小姑娘奶聲奶氣道。

蕭長逸低語,心中卻是有了思量,“上嫵,是個好名字,可惜……”。

上嫵不明白他為何說可惜,眼神清澈如初,不染纖塵。

等著蕭長逸的下文,可惜他沒有再說下去。

骨節分明的大掌拂過小姑娘滑嫩的肌膚,最後停留在她的眉心處。

那裡有一株曼珠沙華,妖豔似火,像是泛著血色幽光。

帝后么女上嫵,五年前她降生時,山河上下,除卻腳下的帝都皇城,到處都是冰天雪地。

大雪連綿三月而不息,朝廷上下動盪不安。

國師靈犀子推算天下大勢,言,

“上嫵帝姬一召降世,天生邪骨,性情涼薄,悽苦一世,血脈至親於她而言不過滄海一粟,殺了也就殺了,待世間無一絲血脈聯絡,便是她掌天下權之時。”

而額前一株曼珠沙華則是她的催命符,佛曰:曼珠沙華掌天地生死,通陰陽,曉鬼神。

凡是見過此花的人,無非有兩種結果。

要麼長眠地下,要麼痴傻一生,所有人皆說這是閻羅的饋贈。

可上嫵有什麼錯,所有人都不喜她的出生。

在這冰冷的院牆之中,四方之內,唯有一處破舊的宮殿,沒有半絲人氣,帝后當初是存了任她自生自滅的心。

所有人都以為剛出生不到三個月的上嫵會死在荒無人煙的宮殿裡,可她活下來了,活的那麼燦爛。

沒人知道她一個嗷嗷待哺的嬰孩如何存活於此?

只當她天煞妖姬,用了什麼妖法。

為此,沒人敢接近她,當她是妖怪避而遠之。

帝后更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看她像一隻螻蟻一樣活著。

天家給了她尊貴的身份,卻沒能給她應有的尊重。

她不曾一日享受過帝后的懷抱是什麼感覺,她也不曾有一日知道人要食五穀雜糧。

她也不知自己異於常人,不辨世間顏色,不知疼痛,聽不得萬千聲音。

現在能與蕭長逸對話,不過是在偷偷觀察宮人們交談,久而久之摸索而知。

“以後你就留在本王身邊,本王保你一生無虞,可好?”

蕭長逸說完此話,也愣神了,他不明白怎麼就稀裡糊塗的將小姑娘留在身邊了。

不僅是他,底下的一眾侍衛也是呆愣了好久。

這裡要數夜玄與夜玖兩人最為震驚,要知道他們家主子攝政王蕭長逸是蒼玹唯一的異姓王。

十五歲遠征蒼梧,憑手上一支麒麟軍,直搗黃龍,嚇得蒼梧帝不敢再戰。

如今不過三年光景,早就磨練了主子一身血性,嚇得淵帝都要禮讓三分,更別提底下的一眾朝臣。

哪怕主子只是一個異姓王也無人小覷,這還要從先先皇說起,當時天下還是蕭家的天下。

可惜先先皇一生志向名川大河,不豔羨王權富貴,為讓子孫後代不為皇權喪失心智,便將皇權拱手相讓於古溪淵氏。

淵氏第一任皇帝為彰顯皇恩浩蕩,便命後世子孫遵守誓言。

凡蕭氏子孫皆可承襲王位,掌一方要事,如今輪到淵帝執政,已是第二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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