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子傑一個人在書房裡待到下午才出來,從小帶他的丹姨在院子裡急的走來走去掉眼淚,卻不敢進去打擾。

望塵聽到訊息後趕過來,看到坐在客廳裡面色鐵青的許父,立刻停住了腳步,只敢恭敬的站在門口等。

江菲很久沒有在人前作畫,擰不過那些粉絲的期待,重新拿起筆畫了一幅景物畫,盤旋在高樓大廈中間的巍峨古城牆,被如火一般熾熱的落日包裹著。

臨時起意有些肆意灑脫,可她真的天資過人,引得在場的人紛紛稱讚。

一直到黃昏時分眾人才慢慢散去,江菲一個人從街道上慢悠悠的往別墅走,穿過充滿煙火氣的梧桐小巷,她興致來了,買了一份醪糟邊走邊喝。

其實在許子傑帶她去見付思琴的時候,她就猜到付思琴已經告訴了許子傑五年前的事。

人生的跌宕曲折她早已看透,命運總是這樣,在人以為自己可以長出堅硬的外殼的時候,又要給你一些始料未及的溫暖,讓你心甘情願一層層融化,而後再給你沉痛一擊。

“江小姐,是你嗎?”一輛黑色大G在她身旁停下,副駕駛的窗戶降下來,趙思蕊坐在駕駛座衝她客氣的打招呼。

江菲沒想到會碰見她,大腦裡空白一片,可是面上還是極力保持鎮定,微微俯身朝她擠出一抹微笑:

“趙小姐,真巧啊!”

不遠處是許家新開的時代廣場,趙思蕊以為她是有工作過來處理,禮貌的說:

“去哪兒?上來我送你。”

她真誠熱烈,友善的態度讓人如沐春風,江菲一下子感覺自己陷在巨大的愧疚裡,像一隻躲在牆根的老鼠,她低聲回答:

“您太客氣了,我也不知道去哪裡,在這兒散散步。”

趙思蕊沒看出她的異樣,只以為她是跟自己客氣,接著說:

“上來吧,我請你吃晚飯,上次說好的,我還欠你一頓飯。”

江菲不好再推拒,只好走過去開啟車門,趙思蕊把副駕的新款愛馬仕包包往後座上一丟,請她上來。

趙思蕊今日穿了一身黑色緊身短裙小禮服,胸口處別了一枚樹葉形狀的咖色漸變鑽石胸花,整個人顯得端莊優雅。

她一邊開車一邊問:

“你有喜歡的菜系嗎?有沒有忌口的?”

“沒有,趙小姐選地方。”江菲低聲說。

趙思蕊略一思索後說:

“中餐吧,我知道一家不錯的川菜。在國外生活了幾年,最近格外迷戀祖國的菜系。”她轉過頭來看了一眼江菲又問:

“你能吃辣嗎?”

“能吃。”江菲衝她溫柔一笑。

“哈哈哈,那挺好的。”趙思蕊邊說邊從座位旁的卡槽裡掏出手機撥通了許子傑的電話,一陣漫長的嘟嘟聲後,許子傑的聲音在電話那頭響起:

“怎麼了?”

江菲感覺渾身一抖,像有電流噗噗流過。

還好趙思蕊忙著開車,並未注意,她對著手機說:

“約你出來吃晚餐呀,大忙人有空嗎?”

“我今晚有事。”許子傑的聲音很低沉,透著疲態。

“哈?那真是可惜了,我還約了你的秘書江菲呢。”趙思蕊的語氣客氣禮貌,言語間卻又帶著小女生的調笑。

許子傑等了幾秒才答她的話:

“你們怎麼會在一起?”

“我在你家商場附近碰到她的,你們也真是,讓員工出來辦事都不派車嗎?還好我接上了她,不然這麼毒的太陽她還得一路走回去。”趙思蕊邊說邊望著前面的路面笑。

“你們在哪兒?我馬上過來。”許子傑的語氣有些急,可還是掩飾不住深深的疲憊。

趙思蕊給他報了地址就結束通話了電話,漫不經心的說:

“沒經過你的同意就約了你老闆,你別有壓力啊。”

“不會。”江菲面色淡淡的。

“他平時對你們嚴厲嗎?”已經到了地方,趙思蕊一邊盯著後視鏡停車,一邊隨口問道。

“還好。”江菲輕聲答。

“走吧。”說話間趙思蕊已經開了車門,把包拿下來站在車的左大燈前。

“好的。”江菲跟在她身後往餐廳裡走。

這一家餐廳是仿照明代建築風格建造的,整體看起來像是某個王公貴族的府邸。

江菲之前工作的時候陪同事來過一次,只能坐大廳裡的位置,和普通的餐廳其實沒有什麼不同。

經理遠遠看到趙思蕊走過去,已經殷勤的彎著腰迎上來:

“趙小姐,今天還是坐老位置嗎?”

趙思蕊一邊帶著江菲快步往裡走,一邊說:“嗯,有什麼新食材嗎?”

經理一邊緊緊跟隨他們的腳步,一邊逐一介紹著。

穿過一截長廊再爬上兩層臺階,服務員為趙思蕊推開包間的大門。

這包間足有七八十平,餐桌和沙發的中間用一處造景山水隔開,慢慢升騰的熱霧氣讓整個房間哪怕是深秋也是溼潤涼爽的,三面是全木質結構,一面是玻璃框架,將下面浩然天成的江水牢牢收入框中。

江菲看愣了神,趙思蕊拍拍她的肩膀,輕聲說:

“商家招攬客人的手段罷了,你跟著之傑策劃商場活動,想必也參與過不少。”

她眉眼含笑,請江菲一起進去入座。

兩人剛剛坐下,許子傑就帶著望塵推門進來,他在江菲的臉上飛快掃了一眼,而後衝趙思蕊淡淡的說:

“你這麼忙,怎麼有空請我的人吃飯。”

趙思蕊伸手請他們過去坐,眼睛盯著許子傑:

“和你一比我可太清閒了好吧,爸爸早上還說要我向你多學習呢。”

“那是伯父謙虛,誰不知道他有一個馳騁商界的優秀女兒。”許子傑邊往餐桌走去邊低聲說。

許子傑獨自坐在一邊,望塵左右為難,只好坐到江菲身邊。

趙思蕊把選單推到他們身邊,笑笑說:

“我可先把菜點了啊,你們看看合不合口味,再加一些。”

許子傑接過選單看了看,全是葷菜,點了一個清炒筍絲,江菲幾乎不吃肉。

趙思蕊請服務員把選單拿出去,而後對著許子傑悠悠的說:

“我明天下午的飛機去英國,下一次見面恐怕就是新年了。”

許子傑緩聲問:“你們又開拓了新市場嗎?”

“是啊,就像那天我跟你聊的一樣,國家實現經濟轉型也就這兩年的事,還是得國內外兩手抓才能有備無患。”趙思蕊將頭髮攏到耳朵後面,露出一張柔和精緻的臉龐。

許子傑略有所思,低聲說:

“嗯,這兩年中央政策頻出,恐怕經濟改革迫在眉睫了。”

趙思蕊一隻手託著下巴笑,望向江菲說:

“出來吃飯就不談公事了,咱們聊些好玩兒的吧,江小姐看著氣質不俗,一定是學藝術的吧?”

“是,我學過一些年畫畫。”江菲禮貌的回答。

“看吧,我就說我看人不會錯……”

趙思蕊無論和誰在一起臉上永遠掛著和風細雨的笑容,她的聲音平緩,語氣悠揚,她侃侃而談,不露痕跡的照顧到每一個人,讓江菲一開始心裡的牴觸和尷尬都慢慢消失於無形。

一頓飯結束,江菲對趙思蕊既佩服又害怕。

佩服一個人竟然能將八面玲瓏演繹的如此淋漓盡致,這對於江菲的衝擊和她第一次知道許子傑深不可測的家世背景時不相上下。

害怕她這樣一個有手段有能力有地位的人,如果有一天知道自己和她的未婚夫糾纏不清,會對自己做出多麼恐怖的事。

黃津之的忠告猶在耳邊,那些身居高位者的雷霆手段,江菲五年前就見識過了。他們彈一彈手指,就能給江菲這些下面辛苦討生活的人下一場暴風雨。

迎面吹來的夜風讓江菲忍不住將身上的風衣攏了攏,試圖掩住內心深處的寒意。

“那我先走了,許總你自己的員工自己送回家哦。”趙思蕊拎著包包往那輛黑色大G走去,輕輕揮手高聲說。

車停在停車場的另一頭,許子傑和江菲走在前面,望塵跟在他們身後。

許子傑不動聲色的將外套脫了披在江菲身上,江菲低著頭不反抗,聲音悶悶的:

“我覺得自己很噁心,像偷了別人的東西。”

“一切都是我的錯,付思琴全都告訴我了。”許子傑和她靠的很近,近的她能聽到彼此交錯的心跳聲。

江菲忽然抬起頭,身上的外套嘩啦啦掉到地上,她的聲音顫抖著:

“許子傑,咱們這輩子就這樣了。你心裡清楚,何必要讓大家都難受呢?”

許子傑緊盯著她,耳邊風聲呼呼吹過:

“我不清楚!!!”

他怒吼道:“江菲,都是我的錯,我不該不問緣由的恨你,傷害你。明明你的一切痛苦都是我帶給你的。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彌補你好嗎?我們好好在一起,就像從前那樣……”

“像從前哪樣?”江菲的一張臉像結了冰霜,她毫不留情的打斷了許子傑:

“許子傑,我五年前十年前愛你,不代表今天我依然愛你。就因為你是天之驕子,所有人都必須留在原地等你,都必須為了你的喜怒哀樂退讓犧牲嗎?我現在告訴你,我不愛你了,我要結束這場無聊的遊戲。。”

許子傑看著她不說話,眼裡的波濤一點點褪去,只剩徹骨平靜。

“就在這兒說再見吧,錢我會慢慢還你。”江菲的聲音很輕,望向他的眼睛卻無比堅定。

“不,我絕不放你走。”他慢慢低下頭,一半臉隱在陰影裡,兩顆淚滴落下來。

江菲想起了他入伍前的那天夜裡,在鬱鬱蔥蔥的梧桐樹下,他也是這樣站在江菲面前流淚,像個無助的孩子。

那時候兩人帶著對未來的期望,還以為世間最艱難的阻隔僅僅就是如此。

只是曾經無助的少年已經長成成熟的男人,他清醒睿智,落淚時也帶著殘忍的剋制。

江菲覺得渾身冰涼,她的手僵硬的像一塊冰,又如五年前一樣伸出手幫他把眼淚擦乾淨,而後望向他的眼睛平靜的說:

“再見。”

說完這句話,她就轉過身往停車場外面跑,還穿著白天那一身棉麻素色套裝,一頭微卷長髮被風吹的在身後胡亂飛舞。

許子傑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一張臉蒼白可怕。

直到她徹底消失在視線裡,望塵才走過來拍拍許子傑的肩膀。

許子傑轉過臉神色平靜的看了望塵一眼,忽然俯下身捂住嘴劇烈的咳嗽,整個人咳的不停顫抖,像是要把肺從胸腔裡咳出來,一張臉漲的通紅,額頭和脖子上都爬滿了可怖的青筋。

“許總……”望塵撿起地上的外套,扶著他的手臂憂心忡忡的說。

夜風呼嘯,兩人耳邊只剩風吹落葉的聲音。

“回去吧。”片刻後許子傑終於緩過來,站起身踉蹌著往車旁邊走。

其它小說相關閱讀More+

往生無夢

茶小公子

快穿:追逐星光追逐你

惘夢醉君

魔帝重臨:生而為魔我無可奈何

送我無盡風華嘆

風無極,淨痕

乘舟的魚

神豪:美女的事情你別管

氣泡天空

穿越之銀塵妹妹

汐九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