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年秋起。

“那便是七殿下。” 仲長卓輕挑著眉梢,揚起下巴,手指隨意一抬,指向不遠處那方熱鬧的馬場。

我順著望去。

馬場之上,有一人身著一襲鮮豔如火的紅衣,薄唇上揚,眉眼處卻蒙著一條黑布。

那人騎著一匹神駿的黑馬,黑馬高大威猛,四蹄踏地有力,衣襬輕揚,隨風翻飛,在馬場中獨樹一幟,奪人眼球。

“聽聞這荊臨撫軍季田箭法數一數二少有敵手,如今倒是碰上硬茬了。”

仲長卓說話間,這人突然拉緊韁繩,黑馬應聲而停,前蹄高抬,發出一聲震天的嘶鳴。

他俯身從馬鞍旁取過一張長弓,搭箭拉弓,動作迅疾。

只聽“嗖”的一聲,長箭破空而出,直射向遠處的靶子。

箭矢劃過,正中靶心,激起一片驚呼讚歎。

眾人紛紛拍手叫好之際,七殿下微微側頭,嘴角微微上揚,勾出一抹狂恣的笑意,隨即他輕輕摘下眼前的黑布,露出眉眼,當真極為好看。

“好箭法!”仲長卓在一起撫掌叫絕,讚歎道,“恐怕和你相比,也不遑多讓了。”

“我比不過他。” 我淡淡道。

仲長卓微微挑眉,顯然沒想到我會這樣回應。

\"哦?你這是謙虛呢?\" 他笑著追問。

我目光轉向遠方的靶子,緩緩道:“箭法好壞,不僅在於射中靶心,他的身姿、握弓的手法、拉弦的姿勢,乃至於放箭時的呼吸,無一不是上乘。鬆弛有度。可見騎射之道,堪稱精通。”

我看向場上,見七殿下睥睨四下,目光掃過人群,彷彿在尋找著什麼。

某一瞬他目光落在了我身上,眼神中似乎閃過一絲異樣。

我心中一緊,卻見這人又移開了眼。

我頓了頓,繼續道:“這匹黑馬應當是剛被他馴服,與人尚且不是一體。而我也不能保證在仍憋著戾氣的野馬背上,還能一擊而中。”

況且還是一發三箭。

“不過,”我話鋒一轉,“陛下派七殿下和段大人來平定荊臨考生眾鬧罷考,卻今殿下卻當眾與季田結伴騎馬射御,荊臨儒生便是為著陛下重武輕文聯絡抗 議罷考,七皇子如此一來,恐難安民心......”

話未說完,我便看見那人御馬而行,抬起右手拇指,衝著前面的季田向下重重一豎。

那馬還衝人家尥蹶子,噴了撫軍大人一臉的口水。

“......”

“哈哈哈哈哈......這七殿下倒是個妙人。”

仲長卓望著馬場上的七殿下,嘖嘖有詞,眼中閃過一絲讚許,又轉向我,樂道:“嘿喲,看呆了?”

他聲音帶著幾分調侃,我這才回過神來,卻又見七殿下御馬離開場子的時候,衝我這兒輕佻地吹了一聲口哨。

我心猛地一悸,蹙眉移開眼。

仲長卓見狀,哈哈大笑,“原來不是你看呆了,是七殿下看上你了?”

我沒管這人的瘋言瘋語,扭頭便走,他追上來攀在我肩上,笑道:“哎哎哎,別走啊,七殿下確實生的好啊!要不我替你打掩護,不讓太子知道,你——”

我回手給了他一下,用足了力道。

“哎呦!”他猝不及防地叫了出來,捂著肚子做出一副受傷的模樣,臉上卻是笑開了花,“惱羞成怒了?不過是個玩笑嘛,至於這麼大力——”

“至於。”我打斷他的話,警告他。

“行行行,知道你對太子殿下一見鍾情,哎不對,應該是一文定情,哈哈哈......”

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仲長卓見狀,也知道玩笑開得有點過了,連忙收起笑容,正色道:“好了好了,我不說了還不行嗎?”

他摸了摸鼻子,快步跟上來:“太子怎麼看上你這個破面癱死魚眼的......”

我終於忍無可忍,又給了他一拳。

鹹初十六年間,陛下派段曾琪前往荊臨平定考生眾鬧罷考,七殿下蕭珏隨行,適時我與仲長卓遊於此地,偶然相遇。

荊臨汛情緊急,需修築聶河北岸大堤,但人力嚴重不足。

於是陛下便下令大增修大堤的人力,這也意味著當地的秀才舉人們,沒錢的要親自去修大堤,有錢的得僱人代替自已上工。

大胤十多年來重武輕文,文官俸祿本就微薄,更何況秀才舉子。

舉子被武將時人稱作“軟骨頭”,“窮書生”,只知之乎者也,食人俸祿,卻不知為國上戰殺敵,大胤因武起,必然尊武。

而這一令法自然引起文臣不滿,荊臨眾考生便聯絡起來,集體罷考,要陛下尊文,這事兒鬧得沸沸揚揚,響徹京師,甚至旁邊一些州邑也開始抗 議。

有了先河,便會有從者,陛下不得不重視,派段曾琪親自奔赴荊臨平亂。

無奈武將囂張,季田又是曾經跟著陛下打過江山的,段曾琪也不好怎麼撕破臉,季田又不讓步,陛下也沒個準話,只能一拖再拖。

便致使觀望的書生們認為欽差與官府勾結,有意籠絡為難,於是一個叫賀邑的帶領眾人揭竿而反,控告撫軍季田奪權罔位,自作主張,肆意增加工程人力,並揹負書卷,在巡撫衙門焚書自盡以證傲骨。

在大胤以前,奉行的一直是“國家養士”,學子一旦取得秀才身份,就可以免除勞役和稅收,每月還能領取一定的糧食補助。

然當今陛下重武,且十分偏頗,鹹初十年,朝廷便下令在永州以西,也就是荊臨的地界,推行“文臣一體當差,一體納糧”的新政,即無論是舉子還是文臣,都需要和庶民一般,承擔勞役,繳納稅糧。

文人的反對聲終於如滔滔江水潰堤而行,最終演變成了全員罷考。不僅拒絕參加當年的院試,往年殿試的前三甲,竟也都一併辭官。

而七殿下來荊臨第十五日,與撫軍季田御馬比箭,季田慘敗,只能讓了步,暫時收回了文人補堤的文書。

第十七日,七殿下執筆寫就《諫尊文書》:

天芒薄淡兮,霧鎖山川,甲辰之歲兮,初展鯤鵬。扶搖直上兮,九千仞高,俯瞰塵世兮,蒼涯無疆。

同遊諸子兮,皆吾友朋,共乘神鳥兮,遨遊八荒。

吾目所及兮,胤川之土,白夜恆明兮,時光凝駐。吾翼速飛兮,遍遊五洲,眾生仰望兮,如瞻神祇。山巒疊嶂兮,不足尺量,五嶽巍峨兮,掌中可握。雪峰皚皚兮,如狐絨白,世所仰望兮,難盡其巔。天穹蒼莽兮,速無可測,萬物靜止兮,唯吾飛翔。

同遊諸子兮,目視千里,足踏雲河兮,如渡仙鄉。

心潮澎湃兮,難掩其情,江河蜿蜒兮,如龍游山。雲之蒼穹兮,神霧繚繞,鵬翼雖巨兮,難比其高。鯤鵬雖大兮,雲中燕雀,蒼生渺小兮。皆堪仰吾翼。吾心廣闊兮,如鵬之翼,重巒疊嶂兮,難盡其深。江河曲折兮,變幻莫測,心潮激越兮,萬感交集。天高地遠兮,寒暑無侵,山河高峻兮,瞬息消散。

吾將乘翼兮,沖天而去,閱盡蒼生兮,方知天地。

——————————————

並七殿下令,分發各洲邑文士,召籲文人心之所善,九死未悔,當乘翼沖天而去,閱盡蒼生兮,方知天地。

名為諫尊文,卻一字不提“文”,然此文一出,舉世皆驚,天下文人激盪滿懷,熱血雄心,荊臨府門庭若市。

天子震怒,斥令七殿下三日內歸京。

我那時端坐露臺,聽小廝來稟七殿下種種“豐功偉績”,忽見臺下正主拾階而上,片刻後有人掀簾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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