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猛地落在了我身上,終於不再是一味地恭敬與順從,帶著幾分惡意和痛苦。

“可陛下天橫貴胄,意氣風發,卻又可知我們這些人的苦難?”

“我爹孃一個娼妓,一個酒鬼,喝多了便對我非打即罵,一個家裡,只有阿姐疼我。”

“我和阿姐相依為命,可父親喝多了酒,竟把阿姐賣給了青樓,我沒有辦法,只記得那天被爹打的渾身是血,也要留住姐姐,可那些人力氣太大了,我只能看著他們把姐姐拉走。”

小覃子狠狠抹了幾下臉,雙手握緊拳頭,痴痴道:“可阿姐被你救了,陛下,你救了她不算,還處處照應我們,可爹孃是畜生,你給阿姐那些錢兩和珠寶,盡數都落在了他們手裡。”

“我恨啊,陛下,我求阿姐帶我走,阿姐也答應的了,說等我再大一些,便帶我到七皇子府,當一個小廝。”

“她說七皇子殿下很好,好極了。”

他突然幾近瘋魔,有些哽咽起來:“我等啊等,等啊等,可就在姐姐要帶我走的前一晚,姐姐突然失蹤了,怎麼也聯絡不上,我便去七皇子府,卻被守衛扔了出來。”

“我就只能回去等,終於啊,十天後七皇子府的人來了,哪兒還有那天對我的頤指氣使模樣?他們送來了很多財寶,很多很多......”

“他們告訴我姐姐死了。”

“我卻知道為何,因為十天前姐姐便對我說,如今聖上寵信八皇子,八皇子素來不喜歡七殿下,殿下的處境,怕是不太好。”

我靜靜聽著,只覺心疼地厲害,似乎又早已麻木,說不出一句話來。

因果迴圈,報應不爽。

亦是我沒保護好穎兒,讓她為我而死。

我也曾聽她說起弟弟,她說弟弟乖巧可愛,等再大些,不知可否入府,哪怕當一個馬伕也好。

那時我說:“若是你的弟弟,那必然得是伴讀,好同我一齊抄書。”

可......她從未和我說過爹孃如此,我也從不知她弟弟受過如此苦難。

我每每吩咐人送去金銀細軟,來回的人也總說她爹孃和善。

現在想來,應是見錢眼開,我卻忽略了,若真良善,又怎麼會把女兒賣去秦樓楚館?

“陛下天資聰穎,才華出眾,文可定國,武可安邦,怎麼就護不住一個姑娘呢?”

是啊......怎麼會呢?

每每夢迴,我也總是在想,夫唯不爭,可若是我當時不那麼自負看不上所謂皇權,若我爭上一爭,若我再順應父皇一些,是否便可保住穎兒,護住師父他們。

“......後來陛下便被先皇接進了宮,爹孃守著那一大堆錢兩珍寶,哪兒還會管他們的女兒?”

“我輾轉於多次,終於跟著陛下的人,找到了深山間一處小屋......”

小覃子劇烈的抖著聲,似乎悲痛到了極致:“陛下,那時候你在哪兒?”

那時......

我目光空洞,思緒飛遠。

那時我被顧行秋救了,卻早已虛弱不已,暈厥過去。

再醒過來時,便只見父皇。

他將我拘在了宮裡,稱是撫慰,卻不許外出,亦不能聯絡宮外。

我跪了一天兩宿,方才求得他為穎兒和師父他們收殮屍身。

那時父皇滿臉的張狂和得意,似乎很滿意一直以來對他愛搭不理的兒子終於對他千叩萬拜,卑微至極。

他伸出手,滿眼慈愛地將我扶起來:“珏兒,你看,權力能做的事真的太多。”

“朕只放出了要立老八為太子的噱頭,便引得他敢綁了兄弟,威脅太子。”

“顧行秋來救你了,珏兒,你開不開心?父皇能讓你更開心,只要有了權力,什麼辦不到?”

......

我閉上眼,抑制不住地顫抖起來。

“陛下猜我那時看見了什麼?” 小覃子對我笑了。

“別說了,我知道。” 我啞著嗓子說,

“我只能躲在樹後,看著我姐姐零碎的身體被他們一點點搬出來......”

“別說了......” 我無力地開口。

“嘖嘖嘖......還真是慘。”

蕭隨走出來,拍拍手,“蕭珏,恨你的人還真不少。”

是簫隨。

想必顧行秋對護御司動手了。

我重重垂眸,抖著聲:“他把護御司的人怎麼了?”

“護御司護主不力,自然被關進了詔獄好好反省,迫於陛下受制於人,他們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得不從,想來如今......正受刑吧。”

我臉色瞬間變得蒼白,雙手不自覺地緊握成拳,指尖陷入掌心,疼痛卻無法比擬蔓延開來的痛楚。

喉嚨像被什麼硬物堵塞,一陣酸澀翻湧而上:“別動他們。”

蕭隨的眉頭微微一皺,目光閃過一絲複雜,但很快便恢復了往日的囂張跋扈:

“蕭珏,你太天真了,不過你也別恨我,這世上你死我活的事兒多了,要怪也只能怪顧行秋,把你撂在了這兒,任人宰割。”

我深吸一口氣,不欲多言那人,卻聽見小覃子貼心道:

“傳聞先帝爺在時,曾留下一封遺詔,陛下當時登基倉促,卻未曾提過此事,若不是先帝爺身邊的老太監提起這事兒,恐怕天下人都還被陛下矇在鼓裡。”

簫隨笑道,“陛下和太后娘娘如此害怕遺詔面世,想必遺詔上......”他沉吟片刻,緩緩道,“讓我猜猜看,他最後立的太子不是你,是不是?”

我倒是少有的愣了愣。

是父皇那封遺詔?我想起了什麼,看向此二人,忽然覺得有些可笑。

“顧行秋翻遍了皇宮也未曾找到,便猜想遺詔在太后娘娘那兒,昨日已快馬加鞭前往皇陵了。”

“所以趁著護御司被轄制,我如今孤掌難鳴,你二人便先聲奪人了。” 我道。

蕭隨冷笑一聲,“你身邊除了護御司,還有什麼?你給了顧行秋無上尊位貴權,朝堂上他早就說一不二,朝臣自然深信不疑,尚且以為宮中平靜,如今護御司沒了,你以為你救得了他們?別說詔獄的防備森嚴,就算你能闖進去,你如今還剩了什麼,足夠你能從顧行秋的人手裡把他們帶走?”

血絲在口腔中瀰漫開來,泛起一股鐵鏽味,我點點頭,道:“嗯,所以你此番話,是給自已壯膽麼?”

簫隨氣急,猛地拂袖上前,腳抬起放在了我榻旁,勾下身子:“你如今就是我籠中鳥掌中雀,若是你肯跪下朝我求饒,我還能考慮讓你舒坦點兒。”

他緩緩從袖中拿出了什麼,我抬眸一看,是我那封禪位詔書。

倒是落在了他手裡。

“如今你手握禪位詔書,還有顧行秋和我身邊人的支援,可謂得意至極,”我瞥向小覃子,垂下了頭,未曾與我對視,“還有什麼可顧忌?”

“什麼顧忌?”簫隨狐疑道。

“我說,”我看向他,譏諷道,“若是你此刻明目張膽自稱‘朕’,或者直接對我動手別說什麼廢話,我還能高看你幾分。”

“你!”蕭隨怒目而視,右手高抬,似乎下一刻就要打下來。

不過他也只是看著我,似乎在衡量著什麼,片刻後,他嘆了口氣,還是放下了手。

“既然你執意如此,那可別怪我好話沒說在前頭。”

我轉過身,看向小覃子,惡狠狠道:“怎麼,啞巴了?”

“你當初為了進宮為你姐姐復仇,千方百計求我舉薦,怎麼如今得償所願,竟是不敢了麼!”

簫隨箭步上前攮他,怒斥:“要我替你動手麼?”

“你因著身子孱弱不能進宮當侍衛,便只能做個小太監,不得已自宮,我記得你說你姐姐曾言,若是將來有了侄兒,便也有了指望。可如今你連個男人也算不上,怎麼,你不恨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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