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一隊人馬行色匆匆。

李遇坐在車牢裡,突然撲到牢門,對坐在外面的女子道:“沈聽竹,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你沒想到吧,我還有後招!”

“你以為你破壞了我和南越的合作就能拿我怎麼樣嗎!我告訴你,妄兒和我兵分兩路,他已經和北厲達成了協議,天啟馬上就要成為我的囊中之物了!”

沈聽竹閉著眼,不予理會。

李遇強弩之末,不足為懼。她小瞧了樓妄。

今夜裴忌從皇城飛鴿傳信,據守在柳州的銀龍衛來報,二皇子樓妄連夜從柳州城郊調兵,直奔皇都而去,約有幾萬人馬。

同時北厲集結三十萬大軍於兩國交界處——雪鳴山,蠢蠢欲動。

這是中了李家的聲東擊西之計。李遇跟著沈聽竹和樓淮之來到南越,趁他們專心解決南越水患,無暇顧及其他。樓妄前往北厲,勾結外敵。

“你們是何時與北厲勾結上的?”

李遇滿臉得意,“大局將成,我也不怕告訴你。我在與南越接洽時,妄兒同時在和北厲接洽。

“屆時柳州門戶大開,南越一路北上。北厲揮師南下,便可形成夾擊之勢,直搗皇城!”

沈聽竹道:“你們算盤打得可真好。只是李尚書已經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為何還想要皇權?”

李遇冷哼一聲,“樓堯那個蠢貨,眼裡只有兒女情長,除了溫元若那個女人,哪裡裝的下家國天下。還不如拱手相讓於我!”

“所以你讓皇后給皇帝下毒?”

李遇愣了下,目光變得幽深,盯著沈聽竹的背影,“死丫頭,若不是你屢次三番壞我好事,看你竟能猜到這一步,我可以考慮留你一命。可惜現在晚了!”

“我那妹妹,一個心撲在樓堯身上,可他,從沒把她放在眼裡。”

“我勸你識相點,現在就放了我,不然你和江家都會死的很慘!”

沈聽竹動也未動,緩緩睜眼,眼中森寒,“哦,是嗎?”

“哐當”一聲,車牢上的鎖鏈斷了,李遇還未看清沈聽竹的動作,她就已經踏了進來。

車牢裡狹窄擁擠,沈聽竹站立著,頭快要碰到牢頂,擋住李遇大半個身軀。

因揹著光,李遇只能瞧見面前一團黑影,梗著脖子道:“我是右尚書,要處置也是陛下處置我,還輪不著你這個丫頭片子!”

等他回去,區區一個樓堯,又能拿他怎麼樣。

匕首不知何時出現在她手上,沈聽竹轉著匕首,勾起一抹笑,“李尚書有恃無恐啊。”

李遇:“你不過一個文官之女,敢以下犯上,私自處理朝廷重臣,幾個頭都不夠你砍的!“

“那怎麼辦呢,我偏喜歡以下犯上。”沈聽竹身形一動,將匕首插進李遇脖間,血噴湧而出,濺了她滿臉。

“你………”李遇抓著她的胳膊,腿在地上無助地蹬,眼睛死死盯著沈聽竹。離得近了,他才能窺見她的眼睛,那是一雙比他還要漠然無情的眼睛。

沈聽竹眼睛彎起,極為享受這快感似的,“本來還想多留你一段時間,但你說的話,我不喜。”

“我死不死不一定,但你現在就得死呢。”

“哦,為了讓你死得瞑目,我就告訴你吧……”她湊到李遇耳邊,極輕又惡意滿滿道:“我不僅要殺你,還要割下你的頭,以儆效尤。”

惹到她算是踢到鐵板了。

唉,好久沒殺人了,手法生疏了。

李遇頭一歪,腳一蹬,手一垂,死得透透的,不能如沈聽竹所說的瞑目了。

沈聽竹拔下匕首,慢條斯理從傷口割下李遇的頭,將它裹在布里,隨意扔在牢裡的一處角落,倒了點水洗手,擦臉,做完這些,舒暢地睡覺了。

養精蓄銳,明日有場硬仗要打。

……

天啟,皇宮。

樓堯癱在床上,慘黑著一張臉,跟被吸了精氣一樣,枯萎得很。

李文殊走進殿內,手裡端著一碗藥,“陛下,今日的藥臣妾親自端來了。”她坐到床邊,吹了吹藥面。

她舀起一勺,喂到樓堯嘴邊,“陛下,臣妾餵你。”

樓堯躲開嘴,目光期冀地望著李文殊,“朕可以不喝嗎?”

李文殊不多說,扳過他的嘴,強硬地灌下去,“太醫說了,一日都不可停。陛下喝了三年,怎麼今日耍小性子。”

樓堯黯了眼神,“皇后可是還在怪我過去對你們母子的疏忽?”

李文殊又舀起一勺,“陛下說什麼呢,妾早已記不清了。”她的神色很平靜,像是說的人不是她一樣。

親手喂樓堯喝完藥,“妾下去了。”李文殊轉身就走。

樓堯突然抓住她的手,攥得很緊,“皇后,“朕的心裡是有你的。”

溫元若猝然離世,他悲痛欲絕,對其他妃子提不起興趣,可李文殊陪伴他多年,作為貴妃不爭不搶,作為皇后端莊大方,他心裡是有她一席之地的。

李文殊並未回頭,甩開他的手,“陛下病糊塗了。”快步走了出去。

隨著殿門緩緩合上,樓堯痴痴盯著李文殊的目光也被擋在了裡面。

樓堯流下一滴混濁的眼淚,喊道:“出來吧。”

一雙黑靴自床後出現,不疾不徐繞過床,停在樓堯床前。

樓妄黑眸沉沉,“父皇怎麼知道兒臣藏在床後?”

樓堯道:“妄兒是朕的孩子,你在想什麼朕又怎會不知。”

樓妄輕嗤,“父皇是半截入土,想起要演父子情深的戲碼了?”

“兒臣來只有一個目的,遺詔在哪裡?“

樓堯重重咳嗽幾聲,手上咳出黑血,“沒有遺詔。”

“兒臣勸父皇認真想想再回答。若被兒臣找了出來,父皇怕不能坐上太上皇的位子了。”

“父皇不會還妄想樓淮之會回來救你吧。”

樓堯假裝聽不見他話中的譏諷,“淮兒會回來的。”

樓妄似想起什麼極為好笑的事,忽而唇角揚起一抹弧度,俯身在他耳邊低聲道:“兒臣一直沒告訴父皇一件事。你疼愛了十多年的兒子早已死在了柳州,哦,算是我間接做的。現在的可是個冒牌貨。”

“噗—————”天啟帝吐了一大口黑血。

他雙眼圓睜,不可置信看著樓妄,“你在騙朕!”

樓妄偏要扯下他自欺欺人的假面,繼續刺激道:“當年在柳州,是我推了個女童下水,樓淮之緊跟著跳下水。真蠢啊,一個殘疾,還想做救世英雄。他死了,留下個假貨叫雲霽。”

樓堯顫抖著指向樓妄,目眥盡裂,“逆……子,敢……誣陷……你……兄長。”

嚥氣了。

樓妄俯身,替他合上眼睛,對著死去的樓堯道:“父皇,你且去吧,這皇位兒臣來坐。”

他轉身,鎏金黑袍在地上捲起瀲灩弧度,明明在笑,卻沒有溫情。

“陛下駕崩,即刻傳位二皇子,樓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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