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堯只留沈聽竹一人在殿內,負手而立,斂去笑意,驟然嚴肅:“沈家女兒,你要清楚,是朕的皇兒喜歡你,朕來留你一命。可你是災星此事卻沒有翻篇。”

“你的父親因這件事已經被朕停職,你可怪朕冷酷無情?”

沈聽竹心中一喜,還有這好事。

看來被當作災星也不是百害而無一利嘛。

她強壓住上揚的嘴角,道:“水患一事鬧得人心惶惶,陛下此舉是為了安撫朝臣百姓,臣女都知道。”

“但是陛下,臣女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臣女覺得,南越水患沒有那麼簡單。”

樓堯:“哦,你有什麼想說的?”

沈聽竹道:“據臣女所知,南越自建國以來,發生水患災害多集中於春夏兩季,深秋聞所未聞,所以臣女斗膽推測,這其中定有蹊蹺。”

樓堯坐回王位,目光矍鑠,“你想做什麼?”

沈聽竹眼裡盡是坦然和堅定,“臣女想要洗清身上冤屈。聽聞五國每隔四年就會在南越舉行五國會盟,不久後便是四年一度的盛會,臣女懇求能以使者身份,出使南越,趁機查清水患隱情,也還自已一個清白。”

樓堯不動聲色審視著她,揣度她的話有幾分可信度,“沈家女兒,你可不要想著半路逃跑,你的父親,你的祖父祖母的命可把握在朕的手中。”

沈聽竹背挺得很直,如清雅脫俗、堅韌不拔的修竹,“我明白。”

“罷了,朕允了。過幾日你就隨太子一起。”他揉了揉眉心,擺擺手,“下去吧,朕乏了。”

“多謝陛下。”沈聽竹轉身往外走去,將要踏出門時回頭看了眼高坐於上的天啟帝。

雙眼充紅,眼下青黑,臉上略有浮腫。

他的症狀似乎比上次還要嚴重了。

出了宮門,她如釋重負地伸了伸懶腰,

抬腳欲走,樓欞不知從哪裡一下子冒了出來,攔住她,“沈聽竹,你可讓本宮好等!”

沈聽竹轉了轉手腕,悠悠道:“說起來我已經好久沒活動過筋骨了,甚是懷戀那種滋味啊!”

樓欞囂張的氣焰一下就沒有了,跟戳破了的皮球一樣,梗著脖子邀功,“本宮救了你,你……你都不說一聲謝謝嗎?”

她不敢在沈聽竹面前狂,畢竟上次被她吊在城牆上的陰影還在。

沈聽竹漫不經心道:“明明是太子救我於危難,怎麼,你來搶功了?”

樓欞漲紅了臉,“本宮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父皇最疼本宮,想必也是聽了本宮的話才考慮放過你!”

她跟個沒長大的孩子一樣跟大人邀功,“本宮告訴你,我已經不喜歡江晏生那個悶葫蘆了。”

“而且本宮遣散三千美男,決定只愛一人!”

沈聽竹連連點頭,敷衍般道:“恭喜六公主,脫離苦海,再創輝煌。”

樓欞聲音漸漸小了下去,“我……我不會……”

“啊,你說什麼?我聽不見!”沈聽竹這次真的沒有撒謊。

樓欞一閉眼,一咬牙,幾乎是衝著沈聽竹的耳朵大喊:“我不會向之前的事向你道歉的,哼!”

宮門外兩排守衛都往她們的方向看來。

樓欞捂住臉,慌不擇路地跑了,鞋子還跑丟了一隻。

沈聽竹啞然失笑,無奈搖頭。

樓欞嘴上沒道歉,但沈聽竹知道,她在心裡已經道過歉了。

罷了,她就淺淺原諒樓欞了。

“天色正好,適合躺著。”她笑著往外走去。

……

椒房殿,皇后寢宮。

樓堯跪在地上,一言不發。

皇后李文殊指著他,怒不可遏:“江家和我們李家勢不兩立,你去求娶沈硯的女兒,究竟想要做什麼!”

前幾日她的哥哥李遇託人傳信告訴她,說樓堯已經有了對付沈家和江家的法子。昨天沈硯的女兒就被說成是災星。

她以為樓妄長大了,懂事了,肯為母親分憂了,喚他入宮想要好好嘉獎一番。

可隨即又知他跑到皇上那裡去求娶沈聽竹,還求娶失敗了。

完完全全丟了他們李家的臉。

“現在好了,溫雲若生的孽障腿奇蹟般好了,本宮看你拿什麼爭位!”

皇上偏愛樓淮之,在他腿殘時尚能以一已之力,扶他上太子之位。現在他腿好了,局勢只會對他們更不利。

多年籌謀,就差臨門一腳,她絕不能讓所有努力付之東流。

樓妄對李雲殊的責罵恍若無聞,垂眸靜靜盯著地面。

這麼多年,但凡她在樓堯那裡受挫,就要把自已喊進宮來,隨便尋個藉口罵他,打他一頓出氣。隨著年紀稍長,她不再動手,嘴上卻還是要罵幾句的。

真夠蠢得,為了個心不在自已身上的男人,尊嚴,臉面都不要了。

李文殊看著樓堯任打任罵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揚起手,“本宮跟你說話,聽見………啊!”

樓妄捏住她的手腕,沒太用力氣地一擰。

李文殊吃痛甩手:“孽障,給本宮放開!”

樓妄一鬆手,李文殊的手腕立馬腫了起來,紅得滴血。

樓妄不緊不慢起身,“母后下次再動手,您的手可能在某一天不小心就斷了。”

李文殊退後一步,心下發怵,仍強撐著皇后威嚴,“混賬……想做什麼!本宮……本宮可是你母后!”

樓妄轉著小刀,並未看她,懶懶道:母后害怕什麼,您可是兒臣的母后呢,難不成兒臣會弒母不成。”

李文殊嚥了口水,不知何時,她的兒子長的比她還要高了,若放在以前,他敢反抗,關他幾天禁閉就好了,可現在,她不能故技重施。

“本宮……本宮諒你也不敢!”

“別忘了,是本宮含辛茹苦,扶養你長大,你父皇眼裡只有樓淮之,哪有有你一席之地。母后若不幫你爭,你我母子二人哪能在這吃人不吐骨的深宮裡活著!”

她意識到對樓妄來硬的是不行的,他羽翼豐滿,控制不住他了。只能說些軟話,用母子情分拴住他。

李文殊步步後退,退到柱子邊,貼在上面,冷汗直流。

她眼睜睜看著小刀戳向她的眼睛,尖叫一聲,雙眼緊閉。

樓妄將小刀插到她耳側的柱子上,不無惡意道:“母后,兒臣怎敢傷你呢?”

“只是兒臣行事,最討厭有人指手畫腳,教孤做事。”

他留下小刀,轉身往外走去,笑得詭譎瘮人。

“江山和美人,孤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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