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意。”說話的人在她上方道,聲音溫柔得不成樣。

沈聽竹猛地抬頭,撞上樓淮之的目光,他不知何時從書桌上起身,走到她身前。

他頭低了些,與她僅有一尺之隔,重複道:“我說,我在意。”

沈聽竹攥拳,心狂跳不止,竟不敢與他對視,狼狽地別開眼睛,盯著亂晃的燭火,吶吶道:“我們是盟友,我若染上風寒也會耽誤太子的大事。”似在說服自已一般。

【真奇怪,她的心從上次城郊回來就不太正常,莫不是心悸?】

樓淮之眸色深深,笑意也深深,再湊近一點,“沈姑娘為何心跳得這麼快?”

沈聽竹立馬捂住右邊,反應過來按錯了,燙手般又換到左邊,道:“我心一直都跳得這麼快!”

“哦,這樣啊。”樓淮之直起身,朝外道:“驚風,熬完薑湯,再拿件乾淨的衣服。”

“是……”驚風在書房外,陰風瀟瀟,冷雨悽悽,心裡罵了沈聽竹一百八十遍。

沈聽竹想到什麼,將蓋在手上的外衣拿了下來,小貓在窩在她懷裡睡得正香。

“太子,我在路上撿到了它,它腿斷了 .可以麻煩驚侍衛給它上藥嗎?”

她眼睛亮如星辰,期待地盯著他。

樓淮之勾唇:“驚風,進來。”

驚風剛踏下臺階的腳默默收了回來,屋簷上的雨滴恰好落到他頭上,他哀怨轉身,推門而入。

“主子,有何事吩咐屬下?”

沈聽竹走過來,將小貓遞給他,笑眯眯道:“麻煩驚侍衛替這小傢伙包紮傷口。”

驚風笨手笨腳接過,跟接了個燙手山芋樣,手足無措。

“這……”,讓他殺人放火還行,照顧小動物沒經驗啊。

他想開口拒絕,可樓淮之在沈聽竹身後涼颼颼看他。

見驚風面露難色,沈聽竹轉頭,樓淮之彎著眉眼,“沈姑娘放心,驚風可以的。是吧,驚風?”

驚風:“………是”

沈聽竹道:“那就多謝驚侍衛。”

驚風小心翼翼抱著小貓走了。

沈聽竹轉身,讚賞道:“殿下真應該給驚侍衛多加點俸祿,瞧人家的覺悟。”

“對了,我今夜前來是有事想問你。”

她神情嚴肅起來。

“容衡是南越探子,這件事你知還是不知?”

樓淮之:“知。”

沈聽竹詫異:“那你為何沒有告訴我?”

樓淮之道:“你去見了他,就應該知道原因。”

沈聽竹默了一默。

她懂,容衡雖是探子,卻還只是觀望,還未真與李遇勾結。

樓淮之瞞她,情理之中。

但她莫名心頭有點火氣。

她繼續道:“你與容衡是多年好友?”

“是。”

沈聽竹疑惑。

據她所知,大皇子樓淮之孃胎帶病,生來殘疾,久病在床,哪裡來的機會與南越人交往。

沈聽竹驀然想起在柳州時刺史柳林告訴她“雲霽不是天啟人,行蹤不定,救他時也坐著輪椅。”

站在他面前的樓淮之是假殘疾。

——“沈姑娘不妨想想,樓淮之真的是樓淮之嗎”

——“我姓雲,單名霽字。父母安康。家離這裡很遠。”

過去關於他的種種在她眼前一幕幕滑過,似乎都在指向同一個方向。

以前她只想離樓淮之有多遠能多遠,縱使心裡有過懷疑也未曾細究。

如今他們成了一條船上的人,那些刻意規避的,刻意隱藏的,也該水落石出。

沈聽竹心裡激起驚濤駭浪,又霎時歸於平靜無波,她眼簾掀起,淺瞳沉沉,看著眼前人,一字一句道:“我該叫你雲霽,對嗎。”

不是疑問,是肯定。

過去叫了無數次雲霽,她以為樓淮之是在騙她。

可從一開始,他就如實以告。十句話裡,句句真言。

從未騙她。

倒是她,謊話連篇。

樓淮之微歪頭,薄唇輕啟:“嗯,我在。”

沈聽竹退後半步,嘴唇微張,身形慌亂,面前的男子彷彿與她隔了條河,籠在朦朧霧裡,看不清,摸不著。

她輕聲道:“那真的樓淮之呢?他去哪兒了?”

“他死了。\"樓淮之淡淡的,很平靜地對著道。

沈聽竹嚥了口水,“你殺的?”她聲線微顫,倒不是嚇得。

樓淮之反問,“若是我殺的,你該當如何,若不是我殺的,你又該當如何?”

“我……”沈聽竹面露遲疑,手捏緊又鬆開,明明之前可以毫不猶豫說出的答案,現在竟難以開口。

有什麼變了。

她闔眼,又睜開,眼中清明,“若真是你殺的,我不會顧念舊情。”

【雲霽若真殺了殺天啟太子,足以證明他居心不安,對天啟未來有隱患的人,不論是誰,她都不會手軟。】

樓淮之淡了笑意,似自言自語,“沈姑娘對誰都一視同仁。”如一塊上等的羊脂白玉出現裂痕。

“不逗你了,他的死與我無關。”

沈聽竹瞳孔微張,驚喜道:“真不是你?”

樓淮之看她剛好皺著的眉舒展,道:“沈姑娘很高興不是我?”

沈聽竹笑容僵在臉上,抿直唇,“沒有。”

不知怎的,她心裡鬆了口氣。

“那真的太子怎麼死的,你又是何時做了假太子?”她追問道。

樓淮之道:“這要八年前說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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