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狀元郎
“哎——”
攬雲殿裡，姜舒坐在臨窗大炕上，一手託著下巴，看著窗戶斜對著的紫玉蘭，突然嘆了一口氣。
不遠處的丫鬟扶夏聽見這一聲“哎”，正在倒茶的手一頓，抿了抿唇，這才端著茶水走了過來。
“公主。”扶夏將手裡的茶放下，見姜舒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忍不住勸道：“您若是想知道賀公子考得怎麼樣，不如打發人出去看看。”
“不用了。”姜舒有氣無力的擺了擺手，示意不用：“以他的文采，自然遠勝於京都這一群酒囊飯袋。”
扶夏疑惑：“既然您那麼看好賀公子，怎麼還悶悶不樂的？”
“你不懂。”姜舒換了隻手支著下巴，“以他的本事，肯定能得前三甲，我是在擔心，會不會有人榜下捉婿把他捉了去？”
那些普通人家，說不定就等著科舉放榜呢，誰不想找一個東床快婿，就算是動手捉了人，也只會傳為美談，事後都不好追究。
扶夏下意識在腦中想象了一下那個場景，身子忍不住抖了抖，見姜舒真的一臉擔心的樣子，只能扯出一個乾巴巴的笑：“公主應當是想多了，先不說滿京都誰不知道賀公子是您看上的人，只說賀公子的脾性，著實不是能輕易被人捉去的。”
聞言，姜舒眯眼看了扶夏一眼，見小丫鬟討好地朝她笑了笑，這才斂了氣勢，“本公主就喜歡賀渙之的脾氣，你不覺得他比那些個表裡不一的偽君子強多了嗎？”
扶夏嘴角一抽，心道就賀公子那張懟天懟地的嘴，確實挺清新脫俗的，如果唇舌能當劍，賀公子站在城門口，就可以以一當萬。
姜舒不知道扶夏的心理活動，此時她仰起臉，看向虛空，聲音裡帶著頹廢：“扶夏，你說賀渙之在想什麼？難道我的相貌不合他的意嗎？我還是堂堂一國公主，怎麼讓他動心就這麼難呢？”
扶夏忍不住朝姜舒的臉看了過去，只見少女長著兩道細長的柳葉眉，眼含秋水，眸似點墨，挺秀的一管瓊鼻下，一張櫻桃口泛著桃花色，此時未施粉黛的小臉暴露在日頭下，宛如最上乘的美玉。
她覺得，單憑相貌，滿京都根本找不出比她家公主更好看的了。
更何況公主還是當今陛下最寵愛的女兒，從出生起便受封沐陽公主，食邑千戶。
而賀渙之，出身於世代行商的賀家，因家中排行老二，熟悉的人多稱呼他為賀二。
賀家是姜國最有錢的富商，名下產業涉足極廣，外有船舶貿易，內有賭場錢莊、胭脂水粉……
京都裡的鋪子，賀家佔半數之多。
即便賀家富可敵國，姜國商人地位提高了些，也沒諸多限制，可到底是商賈出身，京都裡這些王侯貴胄比起來，還是差了一大截。
賀渙之從小金尊玉貴養出來，本可以當一輩子的閒散公子，卻因別人一句“商賈之事，銅臭熏天”而發了怒，非要跑到京都來，揚言要考個狀元讓他們瞧瞧。
自打進了京，賀渙之整日走馬鬥狗，不管是文人才子，還是潑皮紈絝，都被他陰陽怪氣懟了個遍。
偏偏對方還不好發作，畢竟這些人家裡的鋪子，在有些時候也是需要賀家通融幫襯的。
想到這，扶夏心裡有點憤憤不平。雖然她承認賀二公子確實驚豔才絕，即便毒舌了些，京中還是有很多貴女們都暗暗的心儀他，可跟皇家公主比起來，到底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偏偏公主就看上了這麼一個硬茬。
“啪！”姜舒突然拍桌而起，扶夏身子抖了抖，飄遠的思緒瞬間回攏，趕緊抬眼看向自家公主。
“公主，這、這是……怎麼了？”扶夏表情有點呆。
“本公主還是親自去看看吧，別真有不長眼的把他捉走了。”說話間，姜舒已經急走了兩步，見她沒跟上來，還回頭催促道：“別愣著了，讓人去牽馬！”
……
貢院放榜處。
一群丫鬟小廝圍成了一圈，圈裡站著幾個錦衣華服的公子，一看就出身不凡。
“一甲，賀渙之。”一位穿著藏青色衣袍的少年手持摺扇，摺扇一頭抵住榜單上的‘一甲’字樣，語氣輕佻道：“小爺說什麼來著，不就是個功名嗎，只要我賀渙之想要，就沒有得不到的東西。”
“是啊，滿身銅臭怎麼了，不還是輕輕鬆鬆就成了狀元郎，我聽說有些高門貴子，讀了十幾年連個舉人都不是，哈哈哈……”
“讀書人，還不是吃米吃麵長大的，身上穿得不還是賀家鋪子的衣裳？”
說話的兩人，正是賀渙之的狐朋狗友，一個叫鄭桓，一個叫秦衡，也是家底豐厚的行商人家，最看不慣京都裡這些自命清高的文人公子了。
這回賀渙之拿了一甲，簡直就像當眾給了這些人一記耳光，怎能讓人不激動？
有捧著的，自然就有看不過眼的，當即就有一個學子打扮的人走了出來，語氣不善：“賀二，你少得意了，不過是僥倖得了第一名，我們這裡的哪一個，不是從最好的書院出來的，哪一個不比你一個商賈之子強上些許？”
“我說孫少陽，你家裡的銅鏡是不是該換了，今天小爺我心情好，不如送你一面，鋪子裡剛到的新貨，你可是頭一份呢？”賀渙之笑吟吟看向說話的人，一副真誠想送禮的樣子。
被叫做孫少陽的男子一愣，不知道賀渙之怎麼又扯到了銅鏡身上，還要送自已，但他可不覺得賀渙之有這麼好心，皺眉問道：“你什麼意思？”
“當然是讓你拿回去好好瞧清楚自已，不然怎麼能這麼蠢而不自知呢？”少年歪著頭，眸子裡瀲灩生波，說不出的俊逸好看，嘴裡卻說著氣死人不償命的話。
眾人鬨笑。
“你……”孫少陽的臉也一瞬間漲成了豬肝色，指著賀渙之“你”了半天，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呵——”這時，一道哼笑聲傳來，“賀二公子這麼囂張，不就是仗著沐陽公主看上你了嗎？”
說話的人是馮家長子馮林韜，也算是京都裡有些權勢發的老牌家族了，平時自詡名門望族，對賀渙之這種商賈出身，又極愛出風頭的人極為瞧不上。
賀渙之眯眼瞧過去，依舊是那副輕佻不羈的散漫樣子：“仗著？我賀渙之想要什麼，憑本事去拿就行，可不比馮公子的家教，動不動就想靠著女人往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