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大黃
柳鳴夏將肩頭上的紅薯粉放下，對著往人群裡擠的趙小棠大聲喊著：
“小棠，小心點！”
“爹地，小棠知道啦！”
趙小棠靈活的在一大堆人的屁股與屁股之間的縫隙裡擠了進去，裡面是一箇中年男子牽著一頭老黃牛。
老牛的眼睛流著眼淚，無神的低著頭，像是知道自已馬上要被宰殺的遭遇。
中年男子跟另一個商人說著話：“我這頭牛起碼都值五兩銀子。”
商人瞧了瞧老黃牛的模樣，繼續說道：
“你這又不是肉牛，這老黃牛皮包骨的，最多給你二兩，你不要就算了。”
周圍的觀眾出聲說道：
“這牛也是慘，年輕的時候讓它犁田，現在老了拉不動犁，這主人就想把他當肉牛賣了。”
“就是啊，太慘了，牛也是通人性的。”
“你們瞧，老牛都流眼淚了。”
中年男人不是沒聽見周圍人說的話，可他也是有難言之隱，家裡的老人年事已高需要贍養，兩個小孩也要吃要用。
他能有什麼辦法，他只不過是一個莊稼漢，他也不忍心賣了老牛，可不賣了它，他們一家又怎麼活下去？
柳鳴夏擔心趙小棠，於是也擠進了人群，從圍觀者的話中他已經瞭解事情的經過差不多了。
這頭老黃牛確實造孽，正好他也缺一個交通工具，本打算乘牛車回去，既然這樣倒不如直接將它買下。
以後去鎮上可以自已趕車，說不準也能像其他拉客的牛車一樣賺點小錢。
“等等！”
此話一出，眾人看向柳鳴夏，就連那頭老黃牛也望向他，眼神中充滿期望。
柳鳴夏走到老黃牛旁邊對中年男人說道：
“這牛我買了。”
商人沒想到還有人從中插一腳，他原本想著以最低價格買下這頭牛，多賺點錢，這下倒好了。
他沒好氣的對著柳鳴夏說道：
“我說小子，凡事都要講究一個先來後到，你這樣可不道德。”
柳鳴夏不搭理這個奸商，對著中年男人說道：
“大哥，你看我身上只有這些銀子，你看能賣給我嗎？我跟我兒子住在鄉下，正好缺一個交通工具，買了這老牛還能幫我拉拉客賺點小錢。”
中年男人看著柳鳴夏手裡遞過來的銀子，目測也只有三兩。
雖然沒有達到男人心中五兩銀子的價格，但是他也清楚，自已的這頭老黃牛為家裡做出的奉獻。
其實內心也是不忍心將他賣做肉牛，既然這位小哥是打算買它下來做牛車拉客，他也退一步，說不準老牛能在他家安享晚年。
畢竟他也是一條生命，拉拉車也算是個輕鬆的活。
正猶豫不決時，奸商看出男人的動搖，立馬改口說道：
“等等，我出四兩，四兩銀子，這價格已經是最高價了。”
四兩，男人正想接過柳鳴夏的銀子，此刻又動搖了幾分，四兩銀子。
自已再拿出三兩都可以重新再買回來一頭小牛，到時候自已家又有犁地的牛，那他明年春上也輕鬆些。
趙小棠心中可憐老牛的遭遇，於是拉著中年男人的胳膊說：
“伯伯，小棠捨不得老牛被殺，那是我爹地所有的積蓄了，要是不夠，小棠這裡還有一串糖葫蘆捨不得吃，也給你吧。”
說完，趙小棠將手裡的糖葫蘆遞給中年男人，男人接過糖葫蘆對視上趙小棠那雙清澈的眼睛。
恍惚間他回到今天早晨帶著老牛出門時，自已家的大丫站在門口眼睛流著眼淚，捨不得將老牛賣掉，對自已說：
“爹爹，你會給大黃找到一個好歸宿的對嗎？”
二丫對大黃的感情更加深，她抱著大黃的頭，一直哭泣，在它耳邊說著：
“大黃，到別人家可要好好的，一定要吃得飽飽的。”
大黃髮出哞哞的聲音回應著二丫，他將這一切看在眼裡，安慰著二丫說道：
“二丫，放心，爹爹會找好賣家，讓大黃有個好歸宿。”
二丫眼淚擦乾，看著大黃，又忍不住哭了起來。
“時候不早了，爹爹先走了，二丫別哭了，等爹爹回來給你帶糖葫蘆吃。”
此刻奸商對這頭牛勢在必得，看著柳鳴夏父子兩人出言諷刺道：
“切，三兩銀子，你就想買頭牛，真是白日做夢。”
中年男人心中有了決定，他接過柳鳴夏手中的銀子道：
“成，這牛歸你了”
“什麼！”
奸商沒想到這莊稼漢，居然為了三兩銀子就將牛賣了。
他可是出了四兩銀子，整整四兩，他這小子出的銀子還多一兩，他搞不懂這人怎麼不肯賣。
“喂，憑什麼我出四兩，你都不肯賣，這小子三兩銀子你就這麼爽快同意了？”
中年男人白了他一眼，說道：
“我想賣給誰就賣給誰，跟你有什麼關係。”
柳鳴夏冷聲說道：
“這老哥一看就是家裡有急事，所以沒辦法只能把老牛賣掉，你倒好還故意壓低價格。”
奸商被柳鳴夏將心事抖落出來，一時說不出話：
“你…”
中年男人沒想到眼前這個年輕小哥居然知道自已的難處，一個大男人擦了擦溼潤的眼角說道：
“小兄弟，我確實是沒辦法才將大黃賣了，不然誰家能把辛辛苦苦工作這麼多年家裡的大功臣賣了。”
柳鳴夏拍了拍男人的肩膀說道：
“大哥，這樣吧，我也確實佔了你個大便宜，我這有五斤的紅薯粉，分一半給你怎麼樣？”
中年男人看柳鳴夏這麼善良，連忙招手拒絕，道：
“不用了，小兄弟，這紅薯粉你自已留著吧。”
更何況，他們家也不怎麼會吃紅薯粉，這玩意用開水衝來攪成膏狀，吃在嘴裡一點味都沒有。
柳鳴夏見他拒絕，也不跟他說什麼，不要就算了，畢竟五斤紅薯粉夠不夠他們吃還是個問題。
趙小棠見男人將老黃牛賣給了柳鳴夏，高興地手舞足蹈：
“好耶！好耶！大黃你要跟我回家咯！我們要回家咯！”
老黃牛知道自已被人救了下來，也高興的仰天哞哞叫著，眼睛含著淚水，腦袋朝柳鳴夏身上蹭了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