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似是晃了神,回家路上一言不發。就在這時,我們碰到一位僧人,那僧人衣著破爛粗布卻氣質不凡,下巴上的鬍鬚也有銀絲摻雜,我們被他攔下討口水,

“兩位姑娘,可否給貧僧施捨一口水喝。”

格格心不在焉:“蘇茉兒,把水給他。”

我已經下馬,掏出我們的扁胡路(蒙古皮革做的水壺)遞給僧人,那僧人道謝喝水,在他抬頭之時,忽的定睛看向格格停下動作,“這位姑娘看著是大富大貴之命啊!今日貧僧算是遇到貴人了。”

我笑了笑:“老人家,我們格格名字本就是富貴之意,更何況格格可是貝勒寨桑之女,自是大富大貴的。”

“不不,這位格格以後可是母儀天下之人。”

我聽了便笑出聲:“哈哈,那照你這麼說,我們格格難不成要嫁給大明皇帝啊。”

“蘇茉兒!”只見格格變了變臉色:“該回去了。”

我們騎馬轉身離去,格格也將水壺贈與那僧人。

應有半炷香時間,我們趕回了蒙古包,格格進門一眼看見了多年未見的哲哲姑姑,正寒暄之時,貝勒發話:“玉兒(格格剛出生的時候取名為布木布泰,後來她長大以後,家人認為這個名字不順口,而且非常的難記,所以給她起名‘大玉兒’),還不快來拜見你大姑夫。”玉兒這才抬頭,原是剛剛在草原上見過的那人。格格行禮:“姑父好。”

皇太極不知是開心還是怎的,手指了指身側:“玉兒,還有我的十四弟呢,他叫多爾袞。”

“是你!”格格驚喜道,多爾袞點頭示意。再寒暄了幾句,眾人便準備晚上的活動了。

夜裡,眾人搭好臺子圍在篝火旁,格格也換了身粉色鑲著金絲的蒙古袍,戴著珍珠流蘇白狐帽,起舞間,連身上的寶石都比不過格格的明豔。今夜無眠,通宵達旦。

天啟六年八月十一日,天有不測風雲,聖上惡疾纏身病情加重,沒幾日,我們收到了京中聖上駕崩的訊息,舉國哀悼,隨之陪葬的還有多爾袞的額娘。格格實在不忍心看十四阿哥悲痛欲絕,命我近日多多照顧。

推門而入,只見多爾袞和身旁男子(看來是十四阿哥的弟弟十五阿哥多鐸)一同跪在火盆前燒香磕頭,“十四阿哥,格格命我來給你們送些吃食。”二人緩緩起身:“蘇茉兒,你把東西放下吧,去回格格,多謝格格上心,我們無大礙,只想一心為額娘守靈。”我點點頭:“格格託我給二位爺帶個話——願逝者安息,生者節哀。”二人只沉默不語,我也默默退下了。

皇帝駕崩停靈數日後終於選擇了一個黃道吉日出殯安葬,格格雖是蒙族,但因為哲哲姑姑的身份也要穿喪衣的。皇帝和殉葬娘娘的棺木由金絲楠木製成,抬棺木的槓夫分三班,每班百人輪流換班抬送。走在靈柩後面的是全副武裝的八旗兵勇。後面是文武百官、皇親國戚和宗室覺羅的隊伍,車轎連綿不斷。

在送葬隊伍中還夾有大批和尚、道士、尼姑、道姑和喇嘛,他們身穿法衣,手執法器,沿途不斷吹奏、誦經。一路上還有一幫人專門撒紙錢的,整個送葬隊伍長達十幾華里。

從京城到墓地,沿途幾百裡,每段距離還要搭設蘆殿(亦稱暫安殿),供停靈和送葬隊伍的人休息,這種蘆殿搭得十分豪華。玉階金瓦,朱碧交映。

又過兩年,滿蒙再次相聚草原,當得知皇太極繼承皇位,我心中一緊,忽的想起那年遇到的那位僧人說格格會嫁給一國之君的話。

宴會結束已是子時,長夜漫漫無心睡眠,格格提出要去園裡坐坐,我們坐在亭子下,格格不語,定定望著月亮。此時皇太極走來坐下,斜倚在亭柱上:“玉兒,自我見到你以來,你一直有禮有節,要不是你前幾日活潑的樣子,我都要忘了你還是個未出閣的小姑娘。”

玉兒笑笑:“是姑姑教我教的好。”

“聽你講你曾遇到的那位僧人,你可曾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什麼母儀天下,根本不可能,我自是不信的。”

“玉兒,你要知道,這也不是不可能的,還是,你根本不想呢?”皇太極轉身繼續說:“你可是出了名的滿蒙美人,追求你的人數不勝數,往後若是有個樣貌俊朗的男子上門求親你可會嫁?”

格格搖頭:“不,我可不要,我要嫁……”

“哦?你要嫁就像你說的那樣,真英雄,男子漢?”

玉兒嬌羞淺笑點點頭,皇太極沒有再多說什麼,只微笑著離開了。

我這才開口:“格格,貝勒剛剛所言是何意?”格格搖頭,拉著我回房了。

今夜我心事重重,也許,那僧人說的是真的呢……

次日一早,哲哲姑姑剛剛請示完其父親便來找格格聊天:“玉兒,姑姑今日找你是有重要的事情來講的。”

“格格,何事還需您這麼早呢?”

“玉兒啊,姑姑有身孕了。”還不等格格驚喜,姑姑接著說:“你也知道,我們府中如今人丁不多,藉此機會我本想給貝勒爺從科爾沁再找幾位姑娘伺候,可轉念一想,這眼前不就有一個頂尖的可人兒嗎?”

“是嗎,是誰呀?”格格還沒有反應過來,我卻已知哲哲姑姑此行的目的了。

“是你呀,玉兒,大汗雖現在是你的姑父,但他為人和善,樣貌俊朗,你要是嫁過來,我們滿蒙豈不是親上加親,你還能有時間和我在一起,而且一過門就是側福晉。今日向你爺爺提起此事,他老人家歡喜的很呢。”

玉兒心亂如麻:“姑姑,這是怎麼回事,大汗,大汗是我尊敬的長輩,怎麼可以這樣……”

“玉兒,雖說大汗與你相差二十,但你看多爾袞的額娘不也同先帝相差三十有餘,他們不也情深似海,當然,我也明白,你可能對你的姑父一時轉不過彎。”

眼見姑姑有所難言:“玉兒,不瞞你講,這事不只是爺爺的意思,更是大汗他心悅於你,想要你。”

玉兒站起身踱步,“原來如此,原是姑父把那預言當了真”,玉兒也不知自已的內心,此時門外衝進一位侍女大喊:“不好了!十四阿哥在戰火中失去音信,傳信的說十四阿哥沒了……”

“什麼?!”玉兒驚詫轉身,身子一軟倒在榻上掩面哭泣。

“玉兒,多爾袞第一次上陣殺敵,缺乏經驗,也許…也許不是真的呢。”哲哲姑姑扶起玉兒為她擦淚:“姑姑知道你們關係好,昔日好友這通訊息你無法接受,但你也不能垮了呀。”

第二日,我與格格一同去崖邊吹風,格格半眯著眼坐在石頭上:“蘇茉兒,你說我應該怎麼選呢?”

“依奴婢看,您是大汗親自要的人,大汗心悅您,您自會感受到,若是不願可能會對整個滿蒙的關係造成影響,更何況您的昔日好友十四阿哥去世,又恰巧十五爺犯了軍法正惹得大汗不快,他們自然希望看到格格幸福的。您這時若是拒絕,恐怕……科爾沁的命運在您的手裡。”

“我明白了,蘇茉兒。”格格拉拉我的手,我們一直坐到夕陽西下。

大汗滿心歡喜的準備大婚之日要安排的事務,不知是不是錯覺,感覺格格也慢慢開始接受大汗了,等國師選好良辰吉日,大汗也帶來了給格格準備的婚服:“玉兒,來看看我給你準備的婚服。”那婚服竟是如此華貴——綢錦製成的大袖襦裙式釵鈿禮衣、鳳冠霞帔,前後下襬分別繡著“囍”字紋八團,通身繡滿仙鶴、雜寶、祥雲等吉祥紋樣,胸前佩戴的淡綠色彩帨由真絲重緞製成,也有繡制宮燈的圖案。讓人移不開眼。

格格已是愛不釋手:“我太喜歡這件衣服了。”

大汗色悅:“喜歡就好,過幾日我們大婚,你便可以穿上了。”

待大汗走後,我們幾人一同將衣服掛於木架之上立於屏風之後。格格面露喜色,我在她身後偷偷笑了笑。

鑼鼓震天,賓客喧鬧。“格格,您今日格外的美呢。這婚服襯得你貌美如花。”

“好啦,別貧嘴了蘇茉兒,快看看我現在還差什麼。”

“我看呀,什麼都不差,就差拜堂了。”聽我說完,格格羞澀地拍了我一下捂嘴笑了起來。

格格作為新娘是不能去前廳的,要等大汗招待完賓客回來。殊不知,前廳越來越大的叫嚷聲吵得格格安不下心:“蘇茉兒,你去看看發生什麼事了,怎麼這麼吵。”

我應下後趕去打聽,這才知道,原來是多爾袞回來了,雖是受了重傷,但還留著一條性命,大汗已經前去看自已的十四弟了。我急忙回稟格格,誰知格格竟硬要闖出去見多爾袞。

我實在攔不下,眼見格格已經跑進院裡,哲哲姑姑也到此阻攔格格,哲哲姑姑自然知道玉兒會忍不住:“玉兒,如今你已經是半隻腳踏進這裡的人,又怎能因為多爾袞就跑出去呢,這讓賓客們怎麼議論你,踏出這裡就相當於悔了婚。當年葉赫部就因為悔了婚,激的老汗王一怒出兵,下場是什麼?滅族之禍啊。你可知你如今這無心之舉將會釀成多大的禍。”

大玉兒實在沒有想到,但現在及時止損還來得及。“蘇茉兒,扶我回房吧,等改日再去找多爾袞吧。”

我依舊守在門外,等大汗忙完趕來已經很晚了:“蘇茉兒,玉兒在房裡沒有生氣吧。”

我只搖頭:“格格在房裡等候您多時了,大汗與格格早些歇息吧。”說著我推門送大汗進門,轉身拉好房門,今夜我還需在此守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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