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回憶

“我的一生原本是普通而又幸福的，年輕時嫁給了我丈夫，家裡雖然沒什麼錢，但他對我卻非常的好。

不但什麼重活都不讓我幹，在外面幹完活回來還會和我一起做家務。

哪怕周圍的鄰居都說‘家裡的活就該讓女人幹，大男人哪有做假家務的’他也都只是笑笑不回話，到了下次他還是繼續做。

我勸他休息時，他就對我說的話就是‘玉蓉，是我沒本事才讓你吃苦的，這些活沒道理你能做我就不能了’。

那時我只感覺自己真是幸福。”

說著老婆婆似乎想起了什麼 ，那蒼老的面孔上也不自覺露出了和年輕時一樣的，滿是幸福的笑。

“我們啊就這樣一直過了好幾年，雖然周圍總是會有一些閒言碎語，但我們都不在意。

然後又過了幾年我就懷孕了，我生下了一個孩子，我們為他取名叫王福生。

我們不期待他以後有什麼大出息，只求他能平安幸福一生。”

老婆婆說到這時，臉上充滿了懷念：“有時候我是多麼的希望，時間能夠永遠停留在那一刻啊！”

說著老婆婆從懷裡拿出了一枚平安扣，用手細細摩挲著。

黎昕看出這是一枚上了年頭的平安扣，它的表面帶著歲月留下的痕跡。

不過它卻依舊儲存的異常完好，彷彿時間的流轉都不能觸及它的核心，可以看出主人對它的珍惜程度。

“然後就像我們給他起的名字一樣，他平平安安的長大到了十五歲，中間就連生病都很少有。

而且我們的阿生他聰明又懂事，小時候會幫我做家務，長大後就經常幫他爹幹農活。

他的讀書也非常厲害，經常被學堂裡的夫子誇獎，我們家當時過的可幸福了！

可是就像是上天看不慣我們的幸福一樣，意外來的是那麼的猝不及防。”

說到這老婆婆臉上的笑消散了，反而帶著一種訴說不盡的悲涼。

“就在阿生生日那天，他卻因意外落了水，等我們找到時，他已經去了。

之後阿生也因為家裡沒錢只能從學堂回來，他還安慰我，說爹去了，那就由他來養我。

他也確實做到了。

因為幹活麻利、人又聰明，阿生總有辦法掙到錢，養活著我們娘兩。

我是欣慰又自責，我的阿生明明自己都還沒長大，卻被迫扛起了家裡的重擔。

但看著他臉上真誠又明亮的笑，我也慢慢放下了，只要阿生感到高興那比什麼都重要。

就這樣，我們的日子也慢慢恢復了正常。

可就在阿生十八歲那年，他突然一臉驚喜的跑來告訴我，他被城主府選中成為護衛了。

他笑的那麼開心，還激動的對我說我們之後的日子會越來越好的。

雖然我有些猶豫，但看阿生那麼高興，也沒有說什麼。

很快阿生就要到十九了，這一年他在城主府當差也沒發生什麼，我也慢慢放下了心。”

老婆婆的聲音停頓了一下，繼續說時似乎帶著股莫名的意味。

“可老天似乎見不得我們好過，很快變故就出現了。

阿生他突然四天沒回來，更是沒有一點音訊。

我去城主府詢問情況，他們也只說是跟著老城主出去辦事了。

可要是真有什麼事，阿生為什麼不提前告訴我？

我擔心卻根本沒什麼辦法。

好在第五天得晚上，阿生回來了。

可他看起來匆匆忙忙的，臉色更是蒼白的嚇人。

他給了我一樣東西讓我藏好，還讓我不要去找他，就急匆匆的離開了。

然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直到好些天后，我再次看到他就是在那條河裡。”

老婆婆此時更是忍不住眼中的淚了，聲音更是蒼涼到無力。

“我的丈夫死在了那條河裡，我的兒子也死在裡面，我這一生的不幸似乎都和那條河相關。

我哭過、恨過、也怨過，可是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從那以後，我就每天去河邊看看，就像是看著我的丈夫和兒子一樣。”

說完這些話後，老婆婆沉默了很久才開口：

“唉，年紀大了，就是愛回憶往事。”

老婆婆擦了擦臉上的淚痕，笑著朝黎昕說道：

“只是你剛剛進來的樣子一下子讓我想起我兒子，這才多說了幾句，小夥子可千萬別嫌老婆子囉嗦。”

“不會的，婆婆。”

黎昕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乾巴巴地安慰了一句道：“那些都過去了。”

然後就趕緊轉移了話題：“婆婆您嚐嚐我的手藝怎麼樣？”

老婆婆嚐了一口，誇著說：“很好吃，真的很好吃。”

說話時眼淚還是忍不住的往下落，哪怕她盡力遮掩了，黎昕卻仍是看見了。

但他也只能當作沒看到，笑著對她說：“婆婆不急，您慢慢吃，外面還有，等您吃完喊我再給您盛。”

“嗯，我知道了。”婆婆擦乾了淚，抬頭對著黎昕笑了笑。

黎昕沒有再說什麼，走出去時直接給她帶上了門。

在門口看到張起靈時黎昕並沒什麼意外，一開始他就知道張起靈在門外了。

黎昕在走過時讓他和自己一起出去吃飯。

在黎昕坐在從空間中拿出的椅子上，準備開始吃飯時，卻見張起靈並沒有動作。

他拉著他坐了下來，笑著說道：“吃吧，這些都用是我自己的東西做的。”

張起靈聞言只是默默看了黎昕一眼，沒有說什麼，也開始吃了起來。

等到他們吃的差不多時，那老婆婆也從屋裡走了出來。

她手上端著一個空的碗和菜碟，放到了他們桌子上。

靜靜的站在他們面前看了一會兒，突然笑著說了聲“謝謝”後，就消失了。

然後隨著老婆婆的消失，周圍一切都迅速開始變化。

房屋從乾淨整潔轉變為了滄桑破敗，房屋一片死寂，空氣中瀰漫著腐朽和荒蕪的氣息。

牆壁龜裂泛黃，屋上的木樑也從光滑變得滿布皺紋，窗戶、屋角更是被歲月侵蝕，破損明顯。

黎昕看著這樣的變化，沒有絲毫的意外。

只是起身簡單收拾了的碗筷，就和張起靈一起走了這個變得破敗的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