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道之上此時有一隊官軍騎兵奔向難保而來,這隊騎兵分成列大概有個一百多號人,身上穿的都是布面甲手持騎槍兩邊腰間分別繫著馬刀和弓箭。

雖然騎兵都披著甲但是馬都沒有披甲,畢竟軍費有限能讓騎兵披上布面甲都不錯了,馬就想都不用想。

緊接著在這隊騎兵之後便是步兵的佇列,步兵與騎兵一樣都是分為兩列,在步兵隊伍的前列有大概兩百多號人穿的是布面甲和扎甲,再往後的官兵清一色全部都是棉甲。

這支官兵隊伍扛著各式各樣的令旗,有紅色的綠色的藍色等等一些顏色的旗幟。在步兵佇列最前面有一杆白色的號旗扛著最高差不多兩丈高。

這隻白色的旗幟上寫著一個“劉”字,很明顯這是劉應遇的號旗,在劉應遇的號旗兩邊還有兩杆白色的號旗,這兩個號旗是長方型,旗杆比劉字號旗低個幾尺。

左邊的長方型號旗上寫著“陝西按察副使”,右邊的長方型號旗上寫著“分尋商洛兵備道”。

劉應遇的這兩個官銜一個是職務一個是差遣,劉應遇的本官是正四品的“陝西按察副使”,明朝尊左所以這名旗幟在左邊。

而“分尋商洛兵備道”則是劉應遇的差遣,這名旗幟自然就是在右邊了。平時的時候劉應遇不會把這套儀仗給拿出來顯擺,但如今打仗了自然需要這些儀仗來顯示他的官威。

官威越重底下的人就越懼怕,底下的人越懼做事才會實心用命。

在這三面號旗前面有一個穿著扎甲腰間繫著一把長劍的中年男子,這個人自然就是劉應遇了。劉應遇老早就透過斥候得知王二已經從張岔村跑了。

此刻劉應遇的心情可以說是差到了極點,這煮熟的鴨子又跑了擱誰心裡好受?!他的頂頭上司陝西巡撫胡庭宴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況且延綏巡撫楊鶴對他放走王子順也十分不滿。

現在他的兩個上級都對他有意見如今他又把王二給弄跑了,可想而知胡庭宴和楊鶴知道後會怎麼看他,發公文訓斥一頓是避免不了的,搞不好直接丟掉烏紗帽都是有可能的。

當劉應遇過來之後就見張岔村村口亂哄哄的,這讓本就處於怒火爆發臨界點的劉應遇直接就炸毛!好在劉應遇的養氣功夫十足並沒有表露出來,臉上表情還是如同古井一般無波瀾。

但是在內心劉應遇已經有殺人的心了!而就在此時一個人跑到了劉應遇的跟前,這個人就是徐千總。

...

徐千總掙脫兵變士兵束縛後頭也不回的一溜煙的功夫就跑到劉應遇跟前,跑過來之後劉應遇帶著哭腔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投訴道:“兵憲大人!這幫賊兵造反了!”

“剛剛這幫賊兵挾持卑職!要拉著卑職去投賊啊!要不是兵憲大人來了卑職這一世英名就全毀了!”

“求兵憲大人為我做主哇!”

說完徐千總一個響頭磕在地上頭也不抬起來,徐千總此刻心中狂跳腦門上全是汗,徐千總在賭,在賭劉應遇被他忽悠過去。

徐千總知道如今兵變的原因是因為他剋扣軍餉所導致的,雖然帶頭鬧事的幾個老兵肯定是沒好下場,但是他這個始作俑者也絕對沒好果子吃。

他的腦袋或許能保住,但是他的職務那是肯定沒了,說不定家裡的世襲官職也會受到一定的牽連導致不能繼續世襲下去。

這就是為什麼徐千總敢冒著這樣的風險去騙劉應遇,一旦他這個千總的職務沒了,不說別的就以前他得罪的人分分鐘整死他!

再來看看劉應遇,對於徐千總的話劉應遇是一個標點符號都不信!大明朝的軍官什麼德行和底層丘八什麼樣他是一清二楚。

要說丘八們搞兵變鬧餉要糧什麼的那是家常便飯,但是說裹挾長官去造反投賊簡直就是扯淡!

底層丘八出來當兵無非就是混口飯吃再順便給家裡人帶口飯吃,這幫丘八為了個人利益會去鬧事,但是為了他們在關中的家人也絕對不會去造反的!

想到這裡劉應遇對身邊的一名軍官說道:“李千總,去把那群變兵給我帶過來!”

李千總抱拳行禮道:“屬下遵命!”

說完李千總騎著馬帶著一隊騎兵往張岔村方向去,而徐千總聽到六應遇將挾持他的兵稱為“變兵”心中大驚!

這一字之差那可是天壤之別,徐千總說這群兵是“賊”兵就是將他們定性為造反,而劉應遇稱他們是“變”兵也就是定性為兵變。

兵變的話只處置帶頭的人且不連累家人,造反那就是全殺光還要誅九族的!這也足以可見徐千總用心之歹毒!

想明白這點之後徐千總抬頭直起身來說道:“兵憲大人,這...”

“嗯?!”

話還沒說完劉應遇給了一個冰冷的眼神給徐千總,徐千總見到這個眼神就如同見到死神的凝視瞬間整個身子就伏了下去。

此刻徐千總已經有些後悔了,他知道如果將這群丘八帶過來之後立刻就真相大白,到時候他剋扣軍餉引發兵變的罪名就坐實了。

不僅如此還有兩項罪名等著他,一是作戰不力放跑了王二,當然這個罪名徐千總可以辯解一下,畢竟中午出現突發情況和另一波反賊打了一仗消耗了大量體力。

第二個罪名那就是欺騙長官,明明就是一場普通的兵變,硬是叫徐千總給說成造反,這樣欺騙長官眼裡還有沒有王法有沒有大明朝。

這樣一來徐千總還觸發了隱藏的一個罪名,那就是誣陷罪,將士卒兵變誣告成造反,造反是誅九族的,誣告可是要反坐的啊!

不過以徐千總的腦子並沒有想的那麼深,他只是想到了自己剋扣軍餉和欺騙長官這一層,要真是有腦子也不會去騙劉應遇。

...

沒過多久李千總將幾百名卸了甲和解除兵器的兵變官兵押了過來,在押解過程中執行的官兵並沒有打罵兵變的官兵,因為他們畢竟是一個衛所裡出來的況且對他們遭遇也很同情。

這群兵變官兵大多數都沒有綁上,一來是繩子不夠二來是沒那個必要,但是那幾個帶頭兵變的老兵都被綁著,並且還被押著。

劉應遇看著那幾名被綁著的老兵說道:“把他們幾個給我帶過來!”

“是!”

聽到劉應遇的命令後幾名官兵把這幾名老兵押到劉應遇跟前,這幾名老兵一見劉應遇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哭訴道:“兵憲大人!您要替小人們做主哇!”

“這姓徐的不僅剋扣我們軍餉不發,平時還剋扣我們的軍糧,今天要打仗了還不給我們吃飯,叫我們餓著肚子幹活打仗!”

徐千總聽到這話立刻抬起頭指著他們反駁道:“你們狗日不要在兵憲大人面前信口開河!今天沒有操練中午開什麼飯?!”

“再說了我也不知道今天會有一股賊寇從米脂那邊過來!要是知道我怎麼可能不給你們吃中飯!”

徐千總很雞賊避開了老兵話語中軍餉和軍糧的問題,這兩項他怎麼辯解都是他的錯,唯獨今天中午沒開飯那不是他的問題,朝廷規制就是這樣,不訓練的情況下只管兩餐不管中餐的。

聽到這裡劉應遇總算是弄明白了為什麼徐千總會放跑王二,在他的謀劃裡以四百官兵擋住王二殘部一兩個時辰不是問題的,這樣看來徐千總敗的不冤。

劉應遇雖然認可了徐千總戰敗的原因,但這不代表劉應遇會放過徐千總!畢竟跑了王二總得要有個人出來擔這個責任吧?!

如果不是徐千總擔責,那就是他劉應遇劉大人來擔!

想到這裡劉應遇冷眼看著徐千總說道:“剋扣軍餉是怎麼回事?!本官記得幾天之前給你發了餉的吧?!這餉銀哪去了?!”

劉應遇給徐千總發的餉銀就是王子順送給劉應遇的那批銀子,劉應遇沒沒想到都這個節骨眼上了徐千總居然還敢貪!真是他孃的不知死活!

聽到劉應遇問軍餉的事徐千總也不慌,徐千總說道:“這餉銀屬下準備過幾天再發的,現在都在屬下的床下放著的!”

旁邊跪著的老兵一聽這話立馬說道:“兵憲大人千萬別聽這姓徐的瞎嚷嚷!這狗日的把軍餉同幾個管隊和兩個把總一塊私分了!他床下放的只是他自己那一份!”

老兵這話說完徐千總惱羞成怒的指著老兵的鼻子罵道:“狗東西胡說八道!再敢在兵憲大人面前撒謊老子弄死你!”

說完徐千總起身拔出旁邊一名士兵腰間的腰刀砍向老兵,老兵見狀立刻閃躲到一邊躲過了徐千總這一刀。劉應遇翻身下馬怒吼道:“放肆!給我拿下!”

“是!”

劉應遇的幾名親兵聞令之後立馬上去繳了徐千總的械將其押到劉應遇跟前來,劉應遇拔出腰間長劍指著徐千總冷笑道:“狗日的東西!老子當了這麼多官還是頭一回見有丘八敢騙老子的!”

“你他孃的是第一個!”

進士出身一貫溫文爾雅的劉應遇此刻就像是一個丘八一樣嘴裡冒出髒話,可想而知劉應遇此刻心中有多憤怒,連文官的體面也不要了!

徐千總見劉應遇提著長劍向他走來瞬間就慌了神,此時他的兩隻胳膊都被劉應遇的親兵按著想跑也跑不掉,徐千總顫抖的說道:“兵憲大人饒命..饒..”

“啊!~啊!~”

只聽見幾聲慘叫從此地傳出迴旋在官兵隊伍的上空,其他的官兵和軍官見狀一個個都嚇的面如土色個個都不敢做聲。

劉應遇看著倒在地上的徐千總的屍體吐了口唾沫道:“草你祖宗的!壞我大事!”

接著劉應遇從掏出手帕擦了擦臉上噴的血和劍上的血,擦完血後劉應遇長劍回鞘然後翻身上馬,這一切就好像無事發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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