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春辰將袁雲棠送往了醫院,她自已也找新來的局長報了個體檢專案,請專業人員來為她檢查身體裡到底被注射了什麼東西。

可惜一堆白大褂們討論了許久,誰都不敢下定論。穆春辰想去找姐姐,可惜姐姐遠在太平洋的另一邊,只能分出一絲虛影來安慰她,無法親自過來為她就診。

無奈之下,穆春辰只得拒絕了讓那群人類科學家繼續研究自已。反正她感覺自已應該也沒什麼大礙,還能活蹦亂跳,況且塞恩無論如何都不敢害自已吧?

於是她沒事人一樣地回了家,還帶著兩個小孩一起去餐館吃了頓飯。直到太陽逐漸沉入遠方的地平線,她都沒有感到自已的身體有什麼異常。

那就是塞恩在嚇唬我吧,穆春辰一邊這樣想著,一邊洗漱。被熱水浸溼的毛巾覆蓋在臉上,熱氣在臉頰附近氤氳,像是連骨髓都被溫水浸泡一般舒適。

穆春辰放下毛巾,腦子想著該怎樣才能和林浩說上話。偶然間,抬頭瞥見了自已映照在鏡子中的臉,鏡子上沾滿水霧,穆春辰卻能驚恐地看見自已的臉上出現了一片逐漸擴大的深藍色藍色斑痕。

她趕忙抽了張紙擦了擦鏡子想看清楚一點,擦鏡子的手止不住顫抖,鏡子中的畫面越清晰,穆春辰的神色就越絕望。

鏡子中的那塊藍斑的擴散範圍越來越大,最終,她整個人都變成了深藍色,穆春辰捂住了自已的眼睛告訴自已這都是錯覺,不要去相信。

''不要這副模樣,不要,變回去,變回去啊……''

自欺欺人的結果是徒勞的,穆春辰抬頭從指縫中望向鏡子中的自已,短促地尖叫了一聲,一拳砸碎了光滑的鏡面,玻璃碎了一地。她沒心思關心被鏡子劃傷的手,眼看著下半身也在發生變化,她四處找尋著能躲藏的地方。

漆黑的,安全的,不會被看見的地方。

穆春辰拽著一床被子躲進了浴缸內,但浴缸很明顯已經裝不下現在的她了。

又變回了這副令人厭惡的模樣,不對,我想成為人類的,我不想當怪物,我想成為能保護弱者的強者,不是欺凌弱者的怪物啊……不要是這副模樣。

一層薄被下的身影顫抖著,偶爾有嗚咽聲迴盪在這個小小的、漆黑的浴室中。

………

我回到家時已經很晚了,今晚的月色很美,不是以往那種會有些讓人感到恐懼的暗紅色天空,而是讓人感到安心寧靜的深藍色,彎月如鉤懸掛在天上,泛著瑩瑩微光照進了客廳。

人類數量減少後,夜色反而更美了,甚至還有點點繁星在天空上閃爍。

徑直走到沙發上坐下,我將自已整個人都陷在柔軟的布料中,這成功慰藉了一點我疲憊的身體和心靈。

今天一整天我都在高鐵上巡邏,雖然上高鐵需要提交體檢表,但是誰都不能保證會不會有體質特殊的人突然變異。

幸好今天一整天都相安無事,去的時候很安全,回來的時候也很安全。要是一直都這麼和平好了,患者慢慢消失,人類重建自已的家園。

不過當然是不可能的,以地球目前的狀況來看,下一個人類將面臨的災難說不定是變異?這場人類自已親手創造的災難。

我被自已想象的地獄笑話給逗笑了,並非我對人類的未來一片悲觀,只是事實如此,紅色的海水,黑色的雨,這樣的未來確實一眼望得到頭。

還是專注當下吧,我看著天花板上的某處,腦子裡想著這片屋簷下的另一位房客。

我與她相處了半年之久,我或許該明白她是怎樣一個人。穆春辰她強大、天真、善良,還有一些缺乏常識,無論是生活上還是事業上,她無疑都是一個合格的搭檔。

可是她為什麼要操控我的情感,我是我,自私的、頑固的、懦弱的都是我,我不覺得這樣的自已很難接受,因為我確實是這樣的人。

我或許確實是厭惡著自已的,也厭惡著被別人改變的自已,當我察覺到穆春辰或許是用自已的力量將我拉入陽光下,我更加厭惡自已,居然憑藉著別人的力量讓自已變成一個或許更能讓人接受的自已,雖然不是我主觀意願上的,我也同樣憎恨自已,順帶悄悄在心底譴責了一下罪魁禍首穆春辰。

可是到目前為止,我討厭穆春辰嗎?答案是百分百沒有的,我只是單純地為她不尊重我的情感意願而不樂意。或許更多的是不樂意讓她知道我是個負面情緒很重的人,而她本人,並非我所氣惱的物件。

不想在她面前有不堪的形象。

腦海中浮現出的穆春辰,是笑著的、有慌亂的、還有滿足的,每一個她都是如此鮮活而明亮的。是不是外星人無所謂,我不在意這個,我連人類都不在意了又何必去關心自已的搭檔是不是外星人。

她就像是不小心墜入下水道的夜明珠,而我是盤踞在汙水和垃圾中的老鼠,享受了太溫暖太明亮的光芒後,卻突然開始責怪這光為何如此炙熱刺眼了。

和她道個歉,再請求她別把正面情感浪費在我身上了吧。

我起身走到了她的房門前。

她的房門緊緊閉著,卻有光從底下的縫隙中透出來,她應該還沒睡吧。

''咚,咚,咚。''

我敲了三下門。

沒有絲毫動靜。

睡著了嗎?我又輕聲喊了一聲,''穆春辰?''這次要是她再不開門,就明天早上再道歉吧,我的態度那麼古怪無禮,她生氣是應該的。

''嘭。''房間內傳來一聲巨響,又立馬歸於寧靜。

糟糕,她不會是出事了吧?我一下子著急了,剛剛那聲碰撞聲可不算小,我擔心穆春辰出了什麼事,直接擰開門把手闖了進去。

''穆春辰,你還好嗎?''

沒有人回應我。逐漸適應了突然的光芒後,我眨了眨有些酸澀的眼眶。四下張望著尋找穆春辰的身影。

可是,沒有,哪裡都沒有。突然間,我的視線被她房間中的一片完全打溼的地板給吸引了。水是從穆春辰房間中的浴室裡流淌出來的,但浴室裡卻沒開燈。

水跡的顏色有些偏藍,聞起來有著一種古怪的味道,怪香的,說不上難聞,但就是奇怪。這時,一個小小的知識闖入了我的大腦,使我恍然驚醒。

瑪澤利亞人的血液,是藍色的。穆春辰出事了!

我急切地嘗試開啟浴室門,卻發現門並沒有鎖,剛把門推開一條縫隙,穆春辰帶著哭腔有些低啞的聲音就從裡面傳來,

''林浩,如果你堅持要進來的話,請別害怕,好嗎。''

''請別害怕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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