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青檸（1）第一道光
我叫青檸，五歲了，今天是姐姐離家上大學的日子。
在村口，她把我抱在懷裡，哭著說道：“一定要照顧好自已，知道嗎，等姐畢業了，就把你接進城裡去。”
我用力地點點頭，心裡雖有些離別的悲傷，但還是被興奮佔據了大半。
姐姐從來不會騙我，她說過，城裡有很多好吃的，比我去年吃過的那顆糖葫蘆還要甜，還要好吃。
桃子姐在旁邊笑道：“青雪，放心吧，這個小傢伙交給我，你安心上學去吧。”
“桃子，以後就麻煩你了。”然後對著我說道：“以後什麼事都要聽你桃子姐的，被人欺負了就跑，知道嗎？”
“嗯，姐，你放心吧，以後我就跟在桃子姐身後，等你回來。”
看著姐姐登上了大巴車，我心裡空嘮嘮的，總感覺像是丟了什麼東西。
桃子姐拉起我的小手，寵溺地拍了下我的腦袋：“走吧，小丫頭，帶你去河邊抓魚。”
聽到抓魚，我立刻來了精神，雖然很少成功，但至少還是有希望的。
我仰頭看著身邊的桃子姐，她很好看，扎著兩個溫婉的麻花辮，娟秀的瓜子臉，臉上總是掛著若有若無的笑容，看起來很溫柔。
她和姐姐年紀相仿，不過家裡很早就不讓她上學了，一直在幫家裡做農活。
那天下午，我們還是沒有抓到魚，我有些失望地把石子踢進河裡，激起很小的一朵浪花。
桃子姐把我拉到身邊，溫柔地捏了下我的臉蛋：“小青檸，不要氣餒，不管什麼時候心中都要充滿希望，知道嗎？”
我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傍晚，我還沒進家門，就聽到爸爸在院子裡喊：“青檸，死丫頭又跑哪去了？”
“爸，我在這。”聽出他聲音中的慍怒，我有些害怕地趴在門邊答應著。
“你踏馬躲在那幹嘛，趕緊滾過來。”
我心中忐忑，一路小跑的過去。
爸爸對著我的腦袋就是一巴掌，打得我一個趔趄，摔倒在地。
“去買瓶酒回來，如果敢弄碎了，老子打死你。”說完，扔在我臉上10塊錢。
我如獲大赦地拿著錢往外跑去，心中不免有些慶幸，還好，只是打了一巴掌。
希望今天爸爸別喝太多酒，不然可能又要拿棍子打人了，姐姐不在家，沒人護著我了，一會兒幫媽媽幹完活後，一定要早點睡覺，免得被打。
晚飯後，我吃了一個前天剩的饅頭，沒敢吃桌上的菜，雖然我很想嚐嚐那盤炒土豆絲的味道，但為了不被爸爸注意到，想想還是算了。
飯後，我麻利地幫媽媽收拾著碗筷，然後洗漱，7點左右我就躺在床上了，長出了一口氣，今天的運氣不錯，沒有惹爸媽生氣，以後一定要做得更好，這樣才能討他們歡心。
就在我迷迷糊糊快睡著時，突然感到身子懸空，然後被重重地摔在床上。
我趕緊抱住腦袋，這是姐姐教給我的方法。
接下來，我不停地哀求著：“爸爸，我錯了，別打了，嗚嗚。”
雖然我不知道自已錯在哪了，但應該是做錯了什麼，我努力回想著剛才的一切，最後得到一個結論，可能是剛才的碗沒有刷乾淨吧。
哭喊聲並沒有得到爸爸的寬恕，反而身上的疼痛愈演愈烈。
深夜，我被爸爸扔在地上：“賠錢貨，裝什麼，滾起來給我打洗腳水。”
我忍著全身的劇痛，打過來一盆熱水，幫他洗腳。
從始至終，媽媽都沒有勸過一句，只是坐在那裡看著電視，有時候我的哭聲打擾了她，她才會出聲罵幾句。
第二天，我照常收拾好家裡的衛生，然後出門去找桃子姐。
桃子姐看到我鼻青臉腫的模樣，心疼地拉過來抱住懷裡，然後進屋拿了些消毒水，塗在傷口上。
一些大人看著我這個模樣，已經見怪不怪，畢竟這裡的女孩都是這麼過來的，只有男孩才能討得家裡人的歡心。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到了冬天，我穿著單薄的衣服，赤腳站在雪地裡，渾身止不住地發抖。
這次我是真的犯錯了，把家裡的一個碗打碎了，這種事很少見，爸爸只是抽了我幾巴掌就急著出門了。
出門之前，爸爸告訴我，一定要站到他回來。
我心裡期盼著，希望爸爸能快點回來，我想回到那個暖和的屋子了。
或許時間就是這樣，越是期盼，過得就越慢。
幾個小時後，就在我快死掉的時候，牆頭上出現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是爸爸回來了嗎？
我滿懷希望地轉過頭，卻看到桃子姐彎著腰跑過來，眼睛一直盯著窗戶的方向。
看到我裸露在外被凍得有些發紫的面板，心疼得直掉眼淚。
我舉起麻木的小手，在她臉上擦了一下，努力地扯動下嘴角：“桃子姐，別哭。”
桃子姐從袋子裡拿出羽絨服和鞋子，麻利地套在我身上，雖然有些尺寸有些不合適，但我感覺暖和多了。
她在我額頭上親了一下，不敢在這裡停留，轉身往牆頭方向走去。
因為她知道，如果讓我爸媽知道她多管閒事，最後遭殃的只能是我。
那天夜裡父親很晚才回來，喝得醉醺醺的，看到還在院子裡站著的我，嚇了他一跳，罵罵咧咧地對著我就是一腳。
“大半夜的在這站著幹嘛，趕緊滾，看到你這賠錢貨就心煩。”
我摔倒在雪地裡，不過心裡卻多了一抹僥倖，看來爸爸已經忘了我打碎碗的事了，終於可以回到那個溫暖的床上了。
寒去春來，每天我都在思念姐姐中度過，過年的時候，姐姐沒有回家，聽爸媽說是因為路費太貴了，而且姐姐也要在那邊做臨時工，不然沒有錢交學費，她就沒法繼續上學了。
桃子姐和我說過，上高中之後家裡就沒給過姐姐錢了，姐姐因為成績在縣裡能排得上，在班主任的舉薦下，免除了一切的學雜費，所以父母才讓姐姐上學的，不然也會和桃子姐一樣，只能待在家裡。
這天和往常一樣，我和桃子姐坐在河邊看著水裡的魚。
“小青檸，我以後可能沒法照顧你了。”
我愣了一下，看著桃子姐麻木的雙眸，心中又變得空嘮嘮的，好像要失去什麼重要的東西。
那一年，我7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