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天後的話，是陛下安排我留在葉將軍身邊，誓死守護天后的。”
葉雲錦眼中升起怒氣，“我問你怎麼知道葉容書要造反的！”
“迴天後，屬下不知。”
葉雲錦看著房頂，扯出一個苦笑，“好啊，好啊。”
是啊，他不知道，但沈明塵不會不知道。
是沈明塵早就有所察覺了。
這一切都是他的謀劃，他的安排！
他什麼都知道，什麼都清楚！
他知道葉容書要造反，也事先安排了人保護他。
為的就是讓她在這場奪權中勝出，將她推上高位。
一個葉容書的死，並不足惜。
可是……他死了啊！
他再也回不來了！
葉雲錦衝到床邊，鋪在他暗沉沉的屍體上，破口喊著，撕心裂肺，
“沈明塵，你怎麼就這麼傻！你怎麼就這樣任人宰割賠上了自己的命啊！”
“你什麼都知道，你為何要故意這樣啊！”
“你死了，我怎麼辦？！你有想過我怎麼辦嗎？！”
一聲比一聲心碎，一聲比一聲痛苦。
她的權力，她的頂峰，是用他的屍體換來的啊！
“賤人，誰準你殺了他的！”葉雲錦舉起床頭邊的陶瓷花瓶，朝著葉容書砸去。
眼中的恨意更甚。
“葉容書罔顧人倫，弒君奪位，還欲強娶天后，罪不容誅，掛在城門，鞭屍三日。”
底下的侍衛愣了一下，略帶猶豫。
這樣的處罰，是不是太狠了？可他畢竟是他的兄長，怎能這樣不顧情面？
“天后，這樣……豈不是傷了葉家的名聲？”侍衛還是開口問道。
“葉家！我今日所擁有一切，與葉家有何關係！此等天地不容者，罪大惡極，這樣做乃是便宜了他！”
沈明塵總是說，不想看她受委屈，讓她好好愛自己。
那她，必然不會再受任何人的絲毫委屈。
“是。”
葉容書的屍體被拖走。
“你們都退下吧。”
她聲音無力。
轉眼間，整個玲瓏殿內空蕩蕩，只有一屋子的血腥味。
他身上的血已經乾涸，身上縈繞著一股死氣。
她彎腰站在身側，抱著他的肩膀，將他歪斜的身子放正一些。
手背觸控到了一塊凹凸不平。
好像，有什麼東西被藏在床底一樣。
她鬆開手，抬起床墊，朝著下面探去。
一張紙，是一張信紙。
她打了開來。
“阿錦，沒提前告知你，你可千萬要寬恕則個。我看你終日靡靡，老是把他們犯的錯包攬在自己身上，責怪自己，不好好愛自己，心裡不忍，我才出此下策，想著將阿錦推得高高的，讓阿錦看到這世上還有許多重要之人，重要之事，在這些事情面前，在阿錦的性命面前，我的命，葉容書的命，其實也算不得什麼，對嗎？
我瞧阿錦不是真心想要嫁我，可又顧念情分不好告訴我，但是阿錦你知道的，我心裡眼裡只有你一個，實在是不想看到你為那些男人傷心，看你頹敗，所以就姑且用這條命為代價，將阿錦從深淵裡拉起，讓阿錦好好看看這世間的明亮之處，往後，阿錦不必有壓力。
愛人先愛己，阿錦要對自己好好的，切勿傷心，切勿勞神。”
手中攥著的紙被汗水浸溼，變得軟軟的。
眼眶裡湧著許多眼淚，十分艱難地才算看到末尾。
看完之後，她將信紙翻過來，卻是空空如也。
怎麼就這麼短？
怎麼就這點話？
葉雲錦的淚珠砸在床榻上，留下一片深色。
“你不曾問我，又怎知我不願意？”
她看著雙眸緊閉的臉，痛心疾首。
“我願意的，你怎知我不願意啊！”
淚水啪嗒啪嗒掉下來，她脆弱的，就像是白瓷做成的小人，一碰就要碎裂一般。
“你怎麼這麼傻，你怎麼這麼傻！”
“是我不懂愛自己，還是說你不懂愛自己啊！你怎麼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你看著那麼沉穩的一個人，你怎麼就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出這種事情啊！”
那日，沈明塵殺入皇宮之時，她是怎麼也沒有想到的。
如今沈明塵自己淪為臺階，豁出性命助她上位時，她也沒有想到。
他怎麼總是做出這種傻事！
“明塵，下一回，要是有下一回，你不許再做出這種傻事，我一定要把你看得死死的。”
她抱著沈明塵的頭，貼著他的臉頰，十分珍愛。
她在他的耳邊呢喃著，絮絮叨叨說著。
可他再也聽不到。
不會治國是假，脾氣暴躁是假，要屠葉家也是假。
一切的一切，只是為了將她推舉上高位，讓她站在高位上，普度眾生，閃爍光芒。
“我竟然……我竟然就這麼被你給騙了。”
“明塵，我若是早些告訴你，我願意的，我願意與你在一起，你是不是就能好好活著，不尋死路了？”
可是，她明白的太遲了。
她應該早些說開的。
沈明塵會珍重她所珍重的一切，若是她早些說出愛他，他便也不會自尋死路讓她心痛。
“明塵阿兄……我為你洗漱。”
從晌午到黃昏，她一直將自己困在玲瓏殿內，不曾出來一刻。
玲瓏殿外，大臣們沾滿了院子，已經在外面等了三個時辰。
若不是能夠聽到裡面的說話聲，裡面的動作聲，他們真要以為她也跟著去了。
生前不見得兩人有多親厚，可眼下陰陽相隔了，兩人的親厚才顯現出來。
生前，她嫁過兩朝皇帝，自知卑賤，不敢去玷汙他的清正。
他知她心中傷痛，不敢貿然打擾，生怕唐突了她，只敢遠遠守護。
可就是這樣，兩個人都不開口，都不說明，才成了而今的陰陽兩隔。
一直到了戌時三刻，在所有人都昏昏欲睡之時，玲瓏殿的門才被人開啟。
她依舊是一身華麗的金線繡雲紋蜀紗鳳袍，穿戴整齊，盛顏仙姿，恍然若神人。
眼角處帶著微紅，其餘的也看不出什麼情緒。
“厚葬，葬入華陵。”
華陵是沈明塵為她修建的陵墓。
至於為何是華陵而非沈明塵自己的陵墓。
那是因為，沈明塵登基之後，先為她修建了華陵，並未來得及修建自己的陵墓。
葉雲錦說葬入華陵的意思，也就是說，死後要與沈明塵合葬。
“四品及以上官員，隨我來。”
留下清淺冷淡的一句後，葉雲錦往偏殿而去。
身後朝臣立刻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