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柄長刀,從屋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被人甩出。
‘乒!’的一聲,擋開了陳星即將落下的屠刀。
“哈哈哈,陳統領當真是雷霆手段,這般鐵石心腸,真是出乎了我們的意料啊。”
陳星看清來人,
果然,是李蒙。
剎那間,陳星臉上轉化為驚愕的表情。
“李老哥,你怎麼會在這兒?”
這時,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李文也如沒事人一般站了起來,渾然沒有一丁點受傷的跡象。
同時,躲在木車後面的婦人也抱著嬰兒款款走了出來,如李文一般,渾然不復剛才驚慌失措的模樣。取而代之的,是嘴角一抹風情萬種的微笑。
“陳老弟莫急,待我慢慢於你道來。”
李蒙走到三人身前,隨手搬了個木凳坐了下來。
………
“陳老弟勿怪,這也是上面的意思,我等也是無奈之舉,還望見諒。”
李蒙與其他二人坐在一起,向陳星抱了抱拳。
“這麼說,此番一行,只不過是對我的一場試探。”
陳星臉上很恰當的露出一絲不悅。
“唉………陳老弟何故如此,此行確實是我三人唐突了你,為兄在此給你賠個不是。”
“但你要知道,你現在所坐的統領之位可不比尋常暗衛,往後要經你手之事,可都是我李家機密,容不得絲毫馬虎。”
“倘若連你這個統領日後都陽奉陰違,對敵人心慈手軟,不止你們,乃至我整個李家都將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所以此番誤會,實屬無奈,但卻也不得不為。”
李蒙嘆了口氣,將此行用意盡數說出。
一旁的李文也附和道:
“李蒙族兄所言對極,這統領之位就連家主也很是在意,我等實在是不得不上心。”
“倘若是因用人不慎,出了岔子。就連我們也是難辭其咎,日後——。”
李文還想說些什麼,卻被李蒙一個眼神制止。
陳星眼神微眯。
“但是誤會嘛,解開就好了。現在我們也好回去跟上頭交代,陳老弟也順利透過了考驗,能夠安心坐上統領之位。”
“如此兩全其美之事,豈不美哉。”
李蒙哈哈一笑,將話題岔開。
陳星也微微一笑,看了眼一旁抱著嬰兒的婦人。
“那這位也是……”
李蒙立馬會意,意味深長的笑了笑。
“不錯,她也是咱們自已人。老弟可看出她有何不同之處?”
陳星搖了搖頭:
“恕愚弟眼拙,還望李老哥解惑。”
“哈哈,陳老弟。其實她才二十出頭,可不是現在這番婦人模樣,這一手易容之術可還入眼?”
李蒙給了婦人一個眼神。
那婦人點了點頭,一隻手以極快的速度從臉上一掠,一張人皮面具便出現在了其手中,露出了一張很是俏麗魅惑的容顏。
這女子對陳星淺款一笑,並未開口。
李蒙從女子手中接過面具,看著陳星開口:
“這面具可還逼真?”
陳星有些不理解李蒙此話是何意,只能如實答道:
“與真的人皮無異,以假亂真堪稱一流。”
李蒙與身旁其他二人有些詭異的笑了笑,隨後正了正神色。
“陳老弟可還有其他疑問?”
陳星搖了搖頭,心中感嘆這場戲終於演完了。
“如此便好,陳老弟現在便可返程。我等還有些事沒有料理。等回去後我必當在家主面前替老弟美言一番。”
“待到日後,有真正用的到老弟的地方,還要請陳統領多多出力。”
李蒙作揖,開始趕人。
“那便多謝老哥了。”
陳星也不願在此多待,一禮後,便起身離去。
此刻院內便只剩下了李蒙三人。
看著陳星離去的身影越來越遠,一直未曾開口的那名女子說話了。
“他看出來了。”
李蒙依舊笑了笑,
“看出來又能如何。”
“別忘了,家主要的不是聰明人,但也絕對不是蠢人。”
“而是……聽話的人。”
一旁的李文也道:
“此子不凡。據三房那一脈的人說,此人練武不過月餘,便已有這一身武功。”
“雖說之前在演戲,但我能感覺到,他武功不在我之下。其練武之資,實屬罕見。”
“而且,之前他那一刀,真的是奔著我命來的。”
李文啐了一口嘴中的血液,緩緩運功平息下體內翻湧的氣血。
鼓動體內氣血,使其翻湧,以達到口吐鮮血的效果,通常用來迷惑敵人。對習武之人來說並非難事。
“那這怎麼辦?”
女子出聲打斷了二人的討論,指了指襁褓中的嬰兒。
“你想怎麼辦,難不成抱回去養?”李文戲謔道。
“還真是憑空喜當娘啊。”
女子不甘示弱:“那也比你在此咒罵家族的好,小心我回去告發你。”
“我那是為了效果逼真,試他會不會心慈手軟。哪兒像你,母愛氾濫!”
“行了!你知道怎麼做,我們倆在門外等你。”
李蒙出聲打斷了二人的爭執,與李文向門外走去。
襁褓中的嬰兒好似預知到了什麼,開始不停的哭鬧,小臉漲得通紅。
女子有些懊惱自已言辭上沒能爭過李文。
隨即看向嬰兒,臉上滿是嫌棄與厭惡。
她眼睛突然一瞥,看見了院子裡角落處的狗窩,裡面蜷縮著一隻大黃狗正盯著自已。
隨後臉上一喜,手上沒有絲毫停頓將襁褓扔進了狗窩裡,轉身離去。
在三人結伴下山後,陽光照進了院子裡的屋內,裡面地上躺著一具面目全非,臉皮被剝了的婦人屍體。
伴隨著院內狗窩裡的咀嚼聲。
………
陳星離開了花越城,走在山間路上心中不知道在思索著什麼。
起初,李蒙找到自已時,身穿甲袍,腰佩刀劍,自已起疑詢問去由,卻見他口無實言,只當是李家內部事務自已無權知曉罷了。
再到龍華鏢局,從王過江口中得知,到花越城所需時日,竟與李蒙告知自已出發的時間只相差一日。
兩者之間若說是巧合,倒也勉強能說得過去。
再到花越城,依那小孩之言,那荒山上應是一處寡婦人家,又怎會突然多出一位丈夫。而且周圍農戶竟都不知道那寡婦家來過其他人。
呵呵………一年前偷賬簿而逃?
身為一個在逃之人,天大地大,何處去不得?
竟會選擇離洛安城如此之近的花越城安家,娶妻生子?
至於為什麼那日李蒙一開口陳星便起了疑心。
原因很簡單,一年前發生的事情為何會輪到現在由自已來做。李家高手何其眾多,難道會比不上一個武功初成的自已?
這場試探,簡直牛頭不對馬尾,漏洞何其多也,已經不能用失敗來形容。
那麼事情的真相應該是——
李蒙搶先自已一天到達花越城,而李文則暗中跟隨。
到達花越城後怕引人注意,則在夜裡進了城。選擇了倒黴的楊寡婦,夜上荒山殺人作計。
但城內,人口數目數以萬計。他們還是被人發現而不自知,被目睹之人也就是今日當作閒談,將他們的行蹤暴露了出來,所以周邊農戶白日裡並未見過有人出入楊寡婦家。
而為確保萬無一失,出發時他們還帶上了那名女子,與李文共同演了一齣戲。就看自已會不會對這樣的‘忠義之士’心慈手軟。
如若自已不動手,李蒙與那名女子則將作為後手,與李文一同圍殺自已。而那座荒山將成為自已的墳墓。
此行下來,陳星心中並無驚訝,只是順水推舟陪著他們演戲,因為這場漏洞百出的試探,與自已所猜想的別無二致。
但讓陳星好奇的是,一個暗衛統領怎會引得如此興師動眾。
他有預感,李家日後定有一番大動作,而且他們要做之事,與自已這個暗衛統領脫不開干係。
否則,必不會如此麻煩。
但………他們究竟要做什麼?
陳星在路邊,隨手攔了一輛經過的馬車便返回了洛安城。
而在花越城內,
李蒙三人走在街上。
“話說,我們要去哪兒給那傢伙擦屁股?花越城如此之大,我們得找到何時的猴年馬月去。”
李文嘴裡發著牢騷。
李蒙正欲開口,身旁突然跳出來一個孩童。
看清來人,正是先前為陳星打探過訊息的小豆子。
“幾位爺,初來花越城吧,需要帶路嗎?”
“嘶——哎?我好像見過你。”
小豆子指了指李文。
“哦~~!我想起來了。你就是今早那位爺所要尋之人吧。你是不是就在城郊向北的荒山楊寡婦家裡。”
“您此刻出現,看樣子我帶的路準沒錯,記得替我向那位爺問好啊。”
說著便要離開。
李文三人面面相覷,嘴角露出的笑意,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頭。
“來,小兄弟,你跟我說說你見過那人是何模樣,我看看是不是我那朋友。”
李蒙一把摟住要走的小豆子,笑眯眯的說。
小豆子有些難受,因為這人力氣實在是太大了,自已都已經有點喘不過氣了。
腦子裡卻突然閃過早上陳星對自已所說過的話。
‘此事保密,留得性命。’
心中暗歎不會這麼巧吧。
李蒙見面前的小孩有些猶豫,顯然是知道些什麼,頓時手裡揚起一小塊銀子。
“小兄弟,別害怕。我們是你所說那位公子的朋友。你且與我說說他是何模樣,只要你實話實說,這銀子便賞給你了。”
李蒙將銀子在小豆子眼前晃了晃,和藹可親道。
隨即又開口說:“我記得你們這種做帶路活計的應該不止一人吧,我們恰好也要尋個人,不知小兄弟可否能行個方便?”
“只要你將你知道的如實說來,將你們一起做這活計的人喚來,待尋得人後酬金可不止這一兩銀子。”
小豆子心裡此刻非常掙扎,不知道到底該聽誰的話。
但看著近在眼前的銀子,眼神慢慢就挪不開了。
“說不定他們真是那位公子的朋友呢?”
“不!不行,倘若他們不是,那便極有可能是來尋仇的。”
“但如果他們是呢,那可是白花花的銀子啊,不知道能夠吃多少頓飽飯了,牛二他們都多長時間沒見過葷腥了。”
李蒙見小豆子神情已經有了些許動搖,便直接拉著小豆子向前走去。
“慢慢想,想好了告訴我們。把你的那些朋友們喚來,若是事情辦成了我個個都有賞。”
“來,先把這兩銀子拿著,買點東西填填肚子。你已經很久沒吃飯了吧?”
李蒙輕聲細語的說著,將那兩銀子塞進小豆子手裡,推向了一旁的食攤。
小豆子此刻有些不敢相信。
“他們都將銀子直接給我了,還會有假嗎?只有實實在在到手的好處才是真的啊。”
一瞬間,貪念籠罩了小豆子全部的心神。
“店家!給我來兩屜包子,要肉的!”
小豆子將銀子拍在了攤販面前。
身後的三人對視了一眼,強忍著嘴角露出笑意。
小豆子愣愣的看著手裡的肉包子。
“只要有了這些銀子,大家就都可以不用挨凍受餓了。”
“賭一把!”
他好像下定了決心般,轉身看著身後的三人。
“我說,但你要答應我,我們所有人都有錢拿。”
“那個人…………
…………事情就是這樣。”
李蒙開口笑了,他知道了小豆子口中的人就是陳星。
“好~~~那現在便將你的朋友們都喚來吧,人都齊了才好辦事嘛。”
小豆子掏出脖頸間的竹哨,哨聲響遍周圍街道,顯得格外的刺耳。
“來吧,小兄弟跟姐姐走,我們到前面巷子裡說,這裡人多眼雜。”
那位女子向小豆子招了招手。
………
不一會兒,一處陰暗的巷子裡聚滿了乞丐孩童,一個個眨著眼睛看著小豆子。
而小豆子將手中的肉包子一個一個分給大家,眾人的眼神中都很是歡喜,不住的把包子往嘴裡塞。
“來,牛二,你這是你的。別搶別搶,都有份。”
“人都到齊了吧?”李蒙柔聲問道。
“都齊了,你說吧,要我們找……”
小豆子話還沒說完,一柄匕首便已然猛地插在了他的脖頸上,噴出潺潺鮮血。
噴出的鮮血灑在了他手中的肉包子上,他的表情瞬間定格。
他想轉過頭,他想開口問,
“為什麼?”
但他的身體好似被抽走了力氣般,已經站立不住倒在了地上。
他的瞳孔緩緩渙散。
一聲歇斯底里的尖叫,響徹這處巷子的上空。
眾多孩童往外狂奔,可在巷子的出口,李文拿著匕首擋在那裡,像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山。
…………
一刻鐘後,李蒙三人從巷子裡走了出來。
“現在怎麼辦?”
“繼續打探訊息,凡是跟他此行有過關係的人,一個都不能留!”
“唉……這擦屁股的活計就是麻煩。”
三人走遠,
身後的巷子裡,一個被咬了幾口沾滿鮮血的包子,緩緩從出口滾了出來。
隨後,一股如小溪般急促的猩紅血液從巷子裡流出巷外。
………
“爹爹,怎麼樣,有生意了嗎?”
花越城一處客棧內,王鈴兒與龍華鏢局的眾人看著從客棧外歸來的王過江。
“唉………”
王過江眼神無奈的看著自已這些徒弟們,搖了搖頭。
“這裡不比咱們洛安城,沒人放心將貨物交到咱們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陌生鏢局手裡。”
“那該如何是好,這幾日我們除了陳公子那一趟外,一單生意都沒有接到,可連在尋生閣掛任務的本錢都賺不回來。”
王鈴兒面帶愁容道。
王過江看著女兒與徒弟們臉色都不是很好。
長滿胡茬的臉上擠出一絲微笑。
“行了行了,都打起精神來,一個個愁眉苦臉的像什麼樣子。”
“現在這年頭啊,人人都一樣,吃了上頓沒下頓都是常有的事。”
“這不還有我呢嗎,大不了回去了我去尋生閣瞧瞧,走鏢的生意就先停一停吧。你們也好好休息上一段時間。”
王過江擺了擺手替眾人做出了決定。
“對了,那位陳公子你們可有訊息?”
一名弟子站了出來,有些疑惑道:
“師父,那位公子行蹤很是飄忽不定,我們並未打探到太多訊息。不過,您讓我們去查他幹什麼?”
這名弟子疑惑好似問到了眾人的心坎上,都齊刷刷的看向了王過江。
王過江嘆了口氣,
“唉……你們要學的還很多,想想看,那位公子若是位浪跡江湖的浪客就算了,如若是本地人士,如此武功高強之人,我們結識一番,日後對我們走鏢或多或少都是有所好處的。”
“我讓你們去打探訊息,就是想確認他是否是洛安城人士。”
“再者,我想找到他,與他談些事情。”
眾人聽到自已師父這模糊不清的回答,更迦納悶了。
只有王鈴兒面露疑色,看著自已爹爹的眼睛驚訝道:
“爹爹?你……不會想將他納進咱們鏢局來吧?”
王過江笑了笑,
“唉………還是鈴兒你懂我啊。”
不過還沒來得及等眾人驚訝,一道聲音便傳了出來。
“不行!”
眾人轉身看去,竟是那位名叫王么的少年。
王么見師兄師姐們與師父,都面露疑色的看著自已扭捏道:
“我………我之前看見他腰間掛著塊刻著‘李’字的腰牌。”
此言一出眾人頓時一驚,身居洛安城的他們對這個字眼可是異常的敏感。
“李?難不成他是李家的人?”
“那可就麻煩了,李家我們可惹不起。”
眾人議論紛紛。
王過江臉色也暗了下來,若那位公子真是李家的人,那自已的想法可就有些不切實際了。
“好了,若他真是李家的人此事便就此作罷,也是我太異想天開了,身懷那等武功之人又豈是碌碌無名之輩。”
“老三,你去準備車馬,此趟鏢也送完了,既這花越城沒有生意我們也該回去了。”
王過江又道。
眾人皆開始收拾行李,不一會兒便乘坐馬車離開了客棧。
………
待到黃昏之時,三道人影來到了客棧門前,看著門口的馬車軋印。
李文捻起地上的一撮黃土,細細聞了聞。
“應該是午時離開,車輦味還很新鮮。”
李蒙指了指前面不遠處的一座驛站,對身旁的女子說:
“你去前面要三匹快馬,我們今晚務必要趕回洛安城,若是坐馬車等到明日,恐生事端。”
言語間沒有絲毫拖泥帶水的意思。
“駕——!”
不久。三道身影便騎著馬風馳電掣般離開了花越城。
………
陳星推開房門,迎接他的是剎那間的驚鴻一瞥,隨之而來的是一個緊緊的擁抱。
他看著倚在自已胸前的佳人,搭在長刀上的手微微抬起卻又瞬間放下。
“你……餓了麼,我去給你煮碗麵。”
柳娘那雙極美的眼睛就這麼看著陳星,不知為何,他感覺到自已的心頭有種莫名的顫抖。
“不餓,看我給你帶什麼了。”
陳星笑了笑抬起手,那是一件很美的藍色衣裙。
二人回到房間,閒聊了片刻。
陳星將手中的新衣遞給柳娘。
“試試。”
“哎呀,早告訴你不要亂花錢,你就是不聽,這衣服又要不少銀子吧。”
柳娘嗔怪了一句,但臉上的笑容卻騙不了人。
“好~~你可不許偷看啊。”
柳娘嬉笑著拉上了中間的簾子,沒有絲毫的不好意思。
片刻後,陳星看著從簾子後出來宛若仙子般的女子沉默了片刻,隨即笑了笑:
“……很適合你。”
柳娘此刻一身深色藍裙,髮絲被細心的梳至兩側肩膀,本來便貌美的容顏還殘留著未乾的水漬。
看的出來,她專門洗過臉了。
此刻的她,紅唇皓齒,面頰白皙帶水,一雙明眸如湖泊般美麗,如漩渦般讓人忍不住就要陷進去。
完全沒有起初發枯面黃的模樣。
若非要用一個詞來形容,她就像一朵浴水的蓮花。
——出水芙蓉。
“好看嗎?”
柳娘有些不好意思、聲若蚊蠅的問道。渾然不復剛才開玩笑時不知羞的樣子。
“美若天仙。”
陳星嘴角一直掛著微笑,罕見的開了個玩笑。
屋外的夕陽透過窗戶照在柳娘身上,
……真的很美。
待人們停下一天的忙碌,吃過晚飯後。
夜……逐漸深了。
此刻的龍華鏢局屋後的小祠堂前,
跪著一群人,燒著紙錢,個個低聲抽泣著。
現在終於沒有人來說不讓他們悲傷。
龍華鏢局的所有人都在這裡,王過江與其妻子站在一旁,看著跪在地上的徒弟們。
“我早就跟你說了不要接這趟鏢,你就是不聽,小六,小八……他們多好的孩子啊。”
王夫人小聲指責著自已的夫君,眼神中盡是悲傷與無奈。
就在眾人悲痛之際,
一道道寒光在月光的映照下,劃過黑暗。
幾聲痛呼間,瞬間跪在地上的幾人栽倒在地。
“什麼人!”
王過江立馬拉過跪在地上的其他人,躲過了其餘飛鏢。
眾人悲痛的神情頓時化作憤怒,看清來人後,嘶吼著向突然出現的一群黑衣人衝去。
而那群黑衣人個個手持彎刀,臉上只露出一雙眼睛,戴著方巾遮擋著面容。
手指微搓間,大把的飛鏢便射向了龍華鏢局的眾人。
又有幾名弟子被紮成了篩子,命歸西天。
而這一切,僅僅發生在剎那之間。
此刻的王過江,憤怒、痛苦、悲傷,充斥著他的大腦。
眼淚止不住的從他坑窪的臉頰上流下。
“為什麼……在這種時候……”
因為祭奠死去的師兄弟們,龍華鏢局眾人的武器皆放在前院。
但就是這個決定,讓他們此刻變成了待宰的羔羊。
王過江此刻已經沒有時間去質問那些黑衣人為什麼,因為他的徒弟們已經所剩無幾。
就連他的妻子也死在了剛才的亂鏢之下。
他一把拉過驚慌失措的女兒王鈴兒,與最為疼愛的小徒弟王么。
“逃!快逃!”
“我替你們擋住他們,永遠都不要再回來!!!”
說完便鼓動體內真炁,瞬間他的身體周圍炁體開始暴動,回頭衝向了那群黑衣人。
“走!”
“走啊!師姐!!!”
王么瘋狂拽著王鈴兒的衣服,但王鈴兒好似被嚇傻了一般。
“不…不……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她抱著腦袋瘋癲了般嘶吼。
“爹!!!”
王么見拉不動王鈴兒,便一咬牙直接背起了宛若瘋魔的王鈴兒朝鏢局外狂奔而去。
而黑衣人看見奪門而逃的二人,又看了眼拼死抵抗,身體已經被插上了數把刀劍的王過江。
“你們幾個去追,要是追不回來,你們就拿自已的腦袋頂上吧!”
言罷,其身後的幾個黑衣人瞬間朝逃走的王么二人追去。
“為什麼!為什麼!”
“我龍華鏢局到底哪裡得罪了你們,你們要下此毒手!!”
王過江見女兒與徒弟已經順利逃走,終於可以鬆口氣,可隨之而來的便是滿腔的憤怒。
再看身後,剛才還在與自已血戰的僅剩的徒弟們,已經成為了地上的屍體。
“想知道啊?下去問閻王爺吧!”
那為首的黑衣人沒有絲毫廢話,手中的匕首一刀便已捅進了王過江的脖頸,血色的刀尖從頸椎穿出。
至此,除逃走的王鈴兒、王么二人外。龍華鏢局所有人慘死。
………
同時,在各個巷道來回穿梭,揹著王鈴兒的王么腦子裡此刻極為混亂。
但身後的追兵不會給他思考的時間。
一柄飛鏢擦著王么的臉頰釘在地上,在王么臉上留下一道血口。
“師姐,師姐!你清醒點,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
王么不停的搖晃著背上的王鈴兒,值得慶幸的是,此刻王鈴兒已經恢復了些許神志。
“怎麼辦,我們現在該去哪兒?”王鈴兒擦乾臉上的淚水,腦子中不停的思考著這輩子接觸過的所有人。
“對!陳公子!陳公子在李家,他武功那麼好,一定會幫我們的!”
最近才接觸過的陳星,立馬便成為了王鈴兒的第一人選。
王么有些猶豫,眼神中盡是掙扎。
“他?他會幫我們嗎?”
“沒時間供我們選擇了,放我下來,我們一起去李家。”
王鈴兒沒給王么顧慮的時間,翻身落地,一把拉著王么便奔向了李家。
而身後的那幾個黑衣人,眼神中皆是疑惑。
‘自投羅網?’
但他們的任務同樣容不得他們多想,體內運炁速度加快,不多時便要追上前面的二人。
一柄彎刀被黑衣人運炁甩出,眼看便要斬下王鈴兒的頭顱。
血液飛濺間,王么雙眼爆睜,面目猙獰的推開了王鈴兒,其背部被撕開了一道狹長而深可見骨的血口。
‘撲通’一聲。
王么被劈倒在地上。
來不及呻吟,王鈴兒一把將王么背了起來。
他們到了。
眼看就要進入李家的勢力範圍,王鈴兒突覺背後一痛。
一柄飛鏢貫穿了王么心口,插在了她的背上。
王鈴兒強忍著疼痛,抱著王么進入了李家範圍。
二人前腳剛走,後一步黑衣人接踵而至。
“現在怎麼辦?我們………”
“先去請示李蒙族兄,反正他們已經自投羅網,跑不了的。”
幾個黑衣人同樣進入了李家,
片刻後,另外一群在龍華鏢局的黑衣人也來到了李家。
為首的那人扯下面巾,正是李文。
看了眼地上的血跡,啐了一口低罵道:“真是廢物!”
…………
‘砰砰砰!’
房門被敲響。
陳星頓時警覺,抽出匕首靠在門後,給了柳娘一個安心的眼神道:
“誰?”
門外沒有回答,繼而又是敲門聲。
‘砰砰砰!’
陳星攥緊匕首,緩緩開啟門。
探進來的是一張濺滿血跡的臉,但在門開的那一刻陳星的手便已經動了,徑直向門外刺去。
不過在看清那張臉後,陳星心中一驚。另一隻手立即將探出去的匕首狠狠向回拉。
終於,在來人驚恐的眼神中匕首停在了離她眼睛不過一指的距離。
“王鈴兒?你怎麼會在這兒?”陳星疑惑。
“陳……陳公子!?”
“真的是你?求求你,救救我們。”
“救救我們。”
王鈴兒頓時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眼淚婆娑。
陳星看了眼王鈴兒背上重傷的王么。
“先進來再說。”
“還有,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隨即陳星招呼柳娘將二人扶了進去,而自已則是在門外周圍,仔細探查了一番才進去。
“多謝陳公子出手相助,我……我們被人追殺,所幸王么之前看到了公子腰間的腰牌,這才挨著一家家敲門找到了公子。”
“有什麼事慢慢說,先將他放在床上,我替他看看。”
陳星開口道。
隨後,王鈴兒便將事情的始末,從頭至尾講述而來。
而從未見過如此場面的柳娘,看著躺在床上重傷昏迷的王么面露不忍,拿著紗布便先替王么止血。
陳星則是體內運炁,渡至手上,單手散發出純白色真炁,輸送至王么心脈。
“我已為他吊住一口氣,但成與不成就要看他自已了。”陳星對王鈴兒道。
王鈴兒神情落寞的點了點頭。
待到王鈴兒將事情娓娓道來後,尤其是講完他們這段時日只與陳星接過那一趟生意後,陳星便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原來這一切都是因自已而起,陳星一瞬間像是被人打了一悶棍般精神有些恍惚,自已竟也成了牽連他人的禍根?
李家現在已經開始殺人滅口了。
而王鈴兒看到陳星的表情後,結合前後的種種,腦中頓時茅塞頓開,明白了自已這些人竟是被面前之人牽連而死?
自已的爹,娘,師兄們,竟都是被面前這位救了自已的人連累?
沒時間給他們震驚,
‘砰砰砰!’
‘砰砰砰!’
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砸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