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深了,整個李家內一片漆黑。顯然人們已經進入了夢鄉。

陳星跌跌撞撞的走到門前,發現唯獨自家屋裡還閃著昏暗的燈光。在漆黑的夜裡顯得格格不入。

陳星輕輕推開門,映入眼簾的是木桌上唯獨的一盞煤油燈還散發著斑駁的燈光。柳娘就靜靜坐在桌前腦袋枕著胳膊顯然已經入睡。

陳星走上前,果不其然柳娘正微微散發著熟睡的鼾息。

不經意間瞥見桌上的銅鏡,鏡中的自己臉上沾滿了血跡。額前的幾縷髮絲也被粘稠的血液粘在一起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

陳星看見酣睡的柳娘靜悄悄的並未將其驚動。只是簡單的清洗了下臉上與手上的血跡。至少讓自己明早起來看的不會那麼嚇人。

清水衝過露出一張因為失血過多而有些蒼白的臉龐。

接著解開衣服,緊咬著牙將胸口處之前簡易包紮的碎布從身上扯下來。露出一道幾乎橫跨整個上半身的駭人傷口,與之前的舊傷交叉而過形成一個十字。

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有些猙獰。

重新用粗布將傷口包紮起來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後才算完事。

將自己收拾乾淨後陳星才敢輕手輕腳的抱起柳娘緩緩放在其床榻上,再給其蓋上被子。

做完一切陳星這才拉上中間的布簾,嘆了口氣緩緩坐在自己的床上。抽出腰間的煙槍用桌上的煤油燈點燃。

用力吸上一口這才敢將懸著的心和整個身體放鬆下來。

透過窗戶外面一片月黑風高,果然今晚是殺人放火的好日子。

…………

翌日清早,陳星便被一聲尖叫驚醒。

瞬間身體就如條件反射一般抽出了放在貼身的長刀。

只見柳娘呆呆的立在自己床頭緊緊捂著嘴巴,滿臉驚恐的看著自己。

“怎麼了?”

陳星收起長刀邊詢問邊準備起身道。

無意牽動胸口處的傷口這才發現血跡已滲透了粗布染紅了一大片衣服。

“星兒,你………你怎麼現在才回來?我昨晚……都……以為你回不來了。”

說著眼淚已經在眼眶中打轉,雙手顫顫巍巍小心翼翼的撫摸陳星胸口處的傷勢。

整個身子輕輕抱住陳星的後背,生怕觸動了前面的傷口。

“昨晚回來太晚,我便沒有再打擾你。”

陳星感受到抵在後背還在微微顫抖的雙手說道。

柳娘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抱著陳星,靜靜抱著過了好久。

“好了,幫我去取些吃食吧。”陳星好似感受不到這種溫存想將柳娘支開,是感受不到還是不敢感受到,他不清楚,也不想清楚。

柳娘緊貼在其後背上的臉頰輕輕的點了點後便起身離開。

屋裡終於剩陳星一人搖了搖頭後準備洗漱。

不一會兒柳娘便回來了,臉上還掛著沒擦乾淨的淚痕手裡拿著兩張幹餅和一小碗稀粥。

只不過這粥稀的有些可憐。李家內下人們的一日三餐,只能去膳食房領取。能管住溫飽就很好了,更別說什麼味道了。

陳星見其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樣平靜開口道:

“說來你還年長我幾歲,怎的這般愛哭鼻子。”說著便給其遞去一塊方巾。

“你還說,要不是你總是如此冒險,我也不會整天擔憂於你。”柳娘有些生氣道。

“等會兒去膳食房打聲招呼歇息一天。我帶你出去吃頓好的。”陳星開口道。

當然對於普通下人李家可沒這麼人道,僅僅只限暗衛家眷每月能有一天休息而已。

“那怎麼能行!你舊傷都還沒好,昨晚又去拼命,應該好生在家養傷才對。”

“聽話,我不餓。不幹活總管以後難免會給咱穿小鞋的。”

柳娘連忙擺了擺手。

“銀兩的事不用你操心。我自有決斷,你換身衣服,我在外面等你。”

陳星的語氣生硬又不容拒絕。

柳娘還想再說些什麼,但看到陳星去意已決的樣子只能無奈的嘆了口氣。只輕輕道了句:

“那你要注意身子,如若不適我們就立刻回來,你也就安心養傷。好嗎?”

陳星自然聽出柳孃的關心之意點了點頭。

……………

畫面一轉,陳星和柳娘二人已出現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週圍人聲鼎沸好不熱鬧。

街道兩旁各種各樣的店面和小攤子數不勝數,都在大聲吆喝。看的人眼花繚亂。

到處木樓林立繁華似錦,昨晚夜色太深到是沒仔細看。

陳星平靜的走在柳娘身旁,而柳孃的眼睛儘管東看西瞅很是歡喜,看樣子已經很久沒有出來過了,但還是寸步不離的伴在陳星身邊。一隻細手不自覺的挽住陳星的手。

而陳星許是已然正式成為了一介武夫,昨晚受了那樣重的傷勢,此刻只是覺得氣息有些虛浮,面色因失血過多有些蒼白。並無大礙。

陳星目光所及一處不錯的客棧,招呼柳娘。

柳娘走了過來,但看到客棧招牌時臉上的笑容一滯。

“這兒未免太貴了些?”

“銀錢可都是你用命賺來的,難道只為滿一時口腹之慾,這也太糟蹋了。”

“我受之有愧,還是星兒你留著吧,留在日後你受傷調理身子也好。”

陳星看著身旁的女人,只覺得她有些太過善解人意。

“一頓吃食而已,不用太過在意。”

話落,柳娘便被陳星抓著衣袖硬拉進了店裡。

“小二,兩碗白麵、半斤滷牛肉、再來幾盤甜糕。”陳星喊道。

“好嘞~~客官,您稍等。”

“可有好酒?”

小二笑呵呵屁顛屁顛的跑了過來。

“當然了,客官。本店的鎮店佳釀非得這【桃花釀】莫屬。”

“這酒可不簡單,您要是不嫌棄,我給你講上一段兒?”

陳星無所謂的點了點頭,

得到應允後小二才緩緩開口,

“據說咱這【桃花釀】啊,是由一名落魄文人所釀,故居就在咱這洛安城西郊山下。”

“流言所傳,此人前半生真是顛沛流離啊。”

“幼年時家境清貧,整日食不果腹。”

“少年時喪母喪父,上街乞討。”

“青年時又偷學書文,但奈何科舉屢屢不中,人生失意也不過如此。”

“直到中年時才遇一良人,結為家室。但好日子不長,天不隨人願啊。”

“其妻又偶感重病,命逝而去。中年又得喪偶,從此天人兩隔。”

小二談到此處,聲音頓了半晌。躬著的腰又低了幾分,又開口道:

“因其伴侶喜愛桃花,他便在這西郊山下種滿桃花,以桃花釀做此酒,終日嗜酒如命,後半生也鬱鬱而終。”

“據老人說,此人臨逝前還留了首詩呢。”

“嘶……叫……叫什麼來著?哦對!”

“願世上有情之人,猶如樹上桃花,能夠片片相依”

‘願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樂業。’

‘願世道祥和,人生少些坎坷。’

小兒歇了口氣又道:

“也算是一段挺悲催的故事,但話又說回來了,若當今天下真是太平無憂,又怎麼會有像他這樣的人呢。”

“安居樂業?當真是遙遙無期誒——”

“客官您看………嘿嘿,來兩壇兒?”

小二前一秒還在高談闊論,下一秒又搓著手,滿臉的狡黠諂媚。

“好,就這【桃花釀】。”陳星迴應。

“哎——!好嘞,馬上就來。”

不一會兒菜就上齊了。

“吃吧,昨晚出任務發了筆橫財,至於你說的調理身子買藥都還夠。”

陳星見柳娘沒有動筷便出聲安慰。

柳娘聽到陳星開口回過神來,躊躇了片刻後才拿起筷子,先給陳星夾了一大筷到碗裡,隨後輕聲開口:

“倒是你叫了這一大桌子菜,還不趕緊吃。你現在身子骨虛,正是要補營養的時候。”

柳娘顯然還在回味那段有些悽慘的故事。

陳星點了點頭。

不得不說,外面酒樓的飯菜就是比李家的飯食好上不少。

天天粗糧窩頭和見不著米粒的稀粥,別說柳娘一介女子了,陳星這麼多天下來嘴裡也有些無味。

不同於陳星的狼吞虎嚥,柳娘不知有意無意吃的並不多。亮晶晶的眼睛時不時偷偷看上一眼陳星,露出一絲笑意。

拔出佳釀的塞子,頓時一股桃花香撲面而來,令人迷醉。

倒出一小盅推給柳娘

“你………喝嗎?”

柳娘展顏一笑,點了點頭。

微抿一口,陳星感受到有種別樣的風味。酒勁輕柔卻又桃香醇厚,比後世那些劣質酒水不知道好了多少。

不一會兒二人就都稍有迷醉,柳娘嘴角露出迷人的笑意。

但陳星卻是很清醒只不過臉色微紅。

這時客棧內進來一夥漢子看著很是粗獷豪爽,交流的聲音也很大。連陳星這桌都能清晰聽到。

“誒,劉兄聽說了嗎?春風樓昨晚被滅門了,無一活口啊。”

“還有這等事?一個紅粉之地而已,不知這又是招惹誰了。再者這光天化日之下三大家族不管管嗎?”

“噓……慎言!。不信你問李兄,他不就在衙門當差嗎?”一人擺了擺手。

“確實,那地兒已經被我們封了,只有一地的碎屍,簡直無跡可尋。”

“只不過可惜了那地方兒,姑娘們是真不錯啊。”

“你說……會不會是鬼怪作亂?”一行人胡亂猜測。

………

聽聞此言陳星心裡一陣不屑。

卻被柳娘發現“怎麼了,星兒?”

“沒什麼,覺得有點好笑罷了。”

陳星搖了搖頭。自己任務的內容並沒有告訴柳娘,所以柳娘對漢子們的談論自然毫不知情。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再者說了舉頭三尺有神明。你沒聽過嗎?”

“可不能笑,那可是大不敬”柳娘眉頭一皺嗔怪道。

鬼神?

呵………如果真的有神,自己就不會那麼痛苦了。

夜夜求神拜佛,最後一個家,還是隻剩自己一個人,人們敬的神到底在哪兒。

陳星沒有說話,只不過覺得嘴角的酒水突然有點苦澀。

“好了。”

“吃飽了,現在還早,你好久沒出來轉轉了吧。那小二講的故事挺不錯,不是說西郊山下有片桃林嗎,想去看看嗎?”

柳娘也沒在糾結陳星之前神態之意,笑著答了聲“好。”

結了賬後便準備離開。

臨走陳星覺得這酒不錯。便向小二要了只葫蘆灌滿了【桃花釀】。

掛在右腰間,一身行頭再度變了變,一身黑色玄衣,左腰掛著一把寒氣逼人的長刀,右腰間別著一杆煙槍菸袋還綁著一隻葫蘆。

平靜又陰鶩的雙眼加上一張冷峻的臉龐給人的感覺看起來就不是什麼好人。

但就是這樣一個人胳膊被一個妙齡女子溫柔的挽著嬉笑著拉著其向前跑去,惹得街上週圍人好不羨慕。

路上陳星見柳娘喜歡一塊玉佩便買了下來,送給了柳娘。

上面還刻著一座細膩的觀音菩薩。引的柳娘陣陣欣喜,戴在其脖頸上手止不住的撫摸。

一路向西。

走了不久出了洛安城後,周圍的草木漸漸多了起來。鮮花鳥鳴引的柳娘嘖嘖稱奇。

終於跋涉了半日之久,二人來到了一座矮山上緩緩坐了下來。而下方便是一大片粉紅色的桃花園林。

風兒拂過,將粉紅色的花瓣兒吹的漫天飛舞,還有些許被吹了上來將二人籠罩在一片粉紅色的海洋裡,許久後才落在其身邊。

如此般如畫中的景象,讓二人的心情都放鬆了些許。

一天總是這樣的短暫,夕陽的餘暉照在矮山頭,下方是一片如海洋般的粉紅桃林時不時風兒吹過激起陣陣波浪。而山頭上的二人靠山而坐,倒是一幅好景色。

‘美的跟做夢一樣。’

陳星出神怔怔盯著下方,心中不由得微微動容,拿出腰間的葫蘆猛猛灌了一大口美酒,隨即遞給坐在身旁的柳娘。

柳娘也不嫌棄,如湖泊般明亮的眼眸露出一絲笑意答道:

“好,來一口。”

接過葫蘆便抿了一大口隨即哈哈笑道:“好酒!”

頗有絲女中豪傑的氣勢。

陳星微微嘆氣,自己這人其實沒什麼野心,不求什麼大富大貴,權勢滔天。

也不想跟小說裡的男主那般權傾天下,抱得美人歸。

就像這幾天,有人替他憂,替他笑,替他哭,他就覺得已經很幸福了。

但就是這樣簡單的要求,在前世已然斷絕,自己看不到一丁點兒活下去希望。

“可悲……”陳星感嘆。

這時,柳娘突然開口:

“星兒,喝了酒可就要跟我講真話了,你……會騙我嗎?”

“怎麼這樣問?”陳星疑惑。

“沒有……我就想知道一個答案”

柳娘突然淚眼婆娑道:

“你不是陳星。”

一語驚人,打破了溫存祥和的氛圍。

陳星心中頓時疑惑但卻並未感到驚訝,自己其實早就知道這一天早晚會到來,只不過沒想到會來的這麼快。

畢竟自己身旁這位女子可是與真正的‘陳星’相處了近二十年時間。到底是真是假怎麼會分不出來呢?

“是,但也不是。”陳星平靜回答道。

“我早該知道的。”柳娘握著酒葫蘆的手有些顫抖,悽慘的悲笑一聲。

“其實星兒之前與王良的一戰中,便已經死了……”

“說出來會好受些。”陳星轉頭。

柳娘抬起手中的葫蘆長飲一口。

“之前王良與星兒交手耍陰招傷了星兒,便是你胸口的那一刀。我揹著星兒去醫館,郎中說沒救了,我不信!

“我就揹著星兒跑遍了洛安城內所有的醫館”

“到最後我……我不得不信,到家後星兒已經沒氣了。”

但不久你便醒了過來,你給我的感覺很陌生。再到後來你抽菸,但星兒從來不會碰那已經落了灰的煙槍。

你說話,我和你說過我和星兒全都是兒時被李家撿來的。和其他暗衛不一樣,星兒從小便被嚴刑訓練,到現在幾乎都快沒有了感情。

這一點倒是跟你很相似,但孰真孰假我還是分的出來的。

還有,星兒從來不會喝酒。”

柳娘邊哭邊笑還不住的往嘴裡灌著酒,臉上早已掛滿了淚痕。

陳星冷峻的臉上閃過一絲無奈,嘆了口氣。

“其實我明白星兒的,他早在兒時就已經死了。我不恨你。”

“我恨王良!要不是他星兒就不會死!僅僅是星兒不願將每個月的俸祿孝敬於他,不願再讓我二人餓肚子,他便出手置星兒於死地,他有什麼錯!”

柳娘雙手緊緊抓住陳星的肩膀淚如雨下,低聲吼道。

陳星看著柳娘和曾經的自己失去親人後何其的相像。

感受到肩膀處傳來的力道陳星面色有些複雜。

柳娘再也忍不住抱住陳星將臉抵在陳星胸口眼淚猶如決堤的洪流失聲痛哭。

陳星有些不適應,自己從來沒有被人安慰過,哪兒懂得怎麼安慰別人。只是拘謹的拍了拍柳娘後背。

不知過了多久,夕陽即將落下。

柳娘終於緩緩恢復過來擦乾眼裡的淚水哽咽道。

“對不起……我失態了。你不要誤會,我沒有怪你的意思。”

“不礙事。”陳星搖了搖頭。

柳娘起身,看見最後一抹夕陽怔了怔輕微呢喃。

“看,太陽落山了。也許………這樣對你來說,這也是一種解脫吧。”

“星兒………”

陳星隨手撿起地上的一段桃木抽出小腿處的匕首,沒用多久一根略顯粗糙的髮簪便出現在其手裡。

“我們走吧………”

柳娘回過神來,看見還坐在地上的陳星拉了拉其衣角。

陳星起身,收起地上的酒葫蘆。將手中的髮簪遞給柳娘。

柳娘有些不知所以,剛想詢問便被陳星堵住了話頭。

“哭了就不好看了,不早了走吧。”抬手用衣袖輕輕拂去其臉上的淚珠。

也許在他看來,這也許是一種另類的安慰。這種時候,重要的不是你給這個人遞出了什麼東西,而是,你向他伸出了那隻遞東西的手。

他想,也許曾經的自己在這個時候也需要這種安慰。

二人離開,離開了這個矮山坡。只留最後一縷夕陽停在原處。

回去的路上,陳星買了許多柳娘愛吃的糕點和吃食,柳娘也笑而不語只是眼眶還留有些許微紅。矮山坡上的一切,二人心照不宣誰都沒有再開口。

臨天黑前回到了李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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