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探人心,本就是權力之爭的必要一環。

對於嬴稷的示弱,換作沒有接到白起的信時,他或許毫無感覺。

但是,人心本就是奇妙的,一旦知道某些事情或有了猜想,再次回頭去看時,便會有不一樣的感觸。

就像風塵與魏國合陽將軍的兒子說過的話語一般,看似簡短或無用,卻會像一根細針一樣扎進人們的心中。雖然細微,卻能實實在在的感到疼痛,也許多年後,這個疼痛還會讓人喪失理智。

白起給魏冉的信很短,卻很誠實,實誠得讓人難免窒息。就像一顆種子,悄無聲息的種在魏冉的內心深處。

也正是如此,讓他不得不思考一些從未思考的問題。他魏冉可不是什麼蠢貨,不然也不不可能走到今天,即使宣太后是他的姐姐。

今日的朝會,嬴稷的話語就像久旱之後的甘霖一般,澆灌在這顆種子上面。

也正如風塵與白起所言的那般:【王欲前行,逢山開路!】

這都只是一顆種子,一顆可以殺人,也可以救人的種子!

魏冉深吸了一口氣,沉聲出言:【臣以為,齊國百萬金分兩年支付;商於之地乃大秦國土,豈可拱手讓於他人?】

【臣等附議!】

嬴稷看著附和的群臣,面上沒有絲毫的表情,而是提出了一個問題:【若是違背與楚國的諾言,太后答應?】

魏冉直起身來,面色嚴肅:【太后是大秦的太后,豈有不答應的道理?】

嬴稷面上終於有了一絲笑容:【既然舅公如此說,那就依照舅公的意願去辦吧!】

魏冉沉聲道:【朝堂之上,還請王上稱呼臣為丞相或穰侯,臣萬不敢託大!】

嬴稷笑了笑,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魏冉,站起身來:【此事全憑舅公操勞!】

說完徑直離開大殿,向後宮而去。離開大殿的嬴稷眉頭緊鎖,大袖下的手握緊又鬆開,他也一時無法判斷魏冉這是唱哪一齣。

片刻後,嬴稷總算恢復了平靜:【去看叔父!】

【諾!】

大殿之中,魏冉看著離去的嬴稷,面色陰沉,暗想:【連山雖然是商君的弟子,卻也不可能看得這麼透徹。白起就更不可能了,會是誰呢?】

多日後,齊楚魏三國使臣憤然離秦。臨行前,楚使更是放出狠話:【秦楚不再是姻親,等著楚國的報復吧!】

原本五百里的土地,最後只得到了漢水源頭不到五里的小村莊。

美其名曰:【漢水之源乃楚國之源,如今讓於楚國,足以得上五百里疆土。】

楚使氣得連夜離開秦國,就連禮儀都顧不上。

齊使還好,至少秦國支付了十萬金,讓他帶回齊國。雖然憤怒,卻也無可奈何。

約定支付後續酬金後,罵罵咧咧的離開了秦國。

至於魏使,揚言:【秦魏兩國的戰事依舊沒有停歇,魏國會奪回河西。】

他此行的目的本是讓秦國讓出一條通道,讓合陽與固城的魏軍撤出河西。秦國從安邑撤軍,讓出蒲坂渡口。

卻在朝會的頭一天晚上得到訊息,秦軍已經從安邑撤走,固陽與王城已經失守,根本沒有機會撤走。

這才有了第二日朝堂之上,魏使的一系列變化。

夏梁城。

白起與司馬錯並肩站立在夏梁城牆上,眺望遠方。

司馬錯輕笑道:【大河,遠山,旭日,朝霞,如此美景,讓人留戀!】

白起悠然而笑:【國尉應是少說了一樣,還大秦將士!】

司馬錯哈哈大笑:【理應如此!】

接著道:【公孫喜定然不會善罷甘休的,魏國再次來犯,想來已經成為必然,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白起扭頭看向司馬錯:【想來國尉已經有佈置了吧?】

司馬錯淡然開口:【秦魏兩國反反覆覆爭奪河西,都已經打了百餘年,這種局面確實該結束了。】

白起哦了一聲:【國尉是準備換一個戰場?】

司馬錯笑道:【咱們的左庶長難不成還想繼續在河西與魏國鏖戰?】

白起輕笑一聲:【看來末將與國尉想到一處去了。】

【若是那樣的話,恐會引來三晉聯軍。】

司馬錯饒有興致的看著這位大秦冉冉升起的將星:【你白起害怕過?】

白起哈哈大笑:【國尉說笑了,公孫喜還是不太好對付的。】

司馬錯眺望遠方:【我這個位置早晚是你的,這座天下也早晚是大秦的,老咯!】

面對司馬錯的感慨,白起輕笑道:【國尉從函谷關一員守將,走到大秦廟堂,更是與長相據理力爭,進而覆滅巴蜀,為我大秦打下一個大大的糧倉,又覆滅蜀侯之亂,為我大秦的崛起打下厚實的根基。此等功績,足以讓大秦子孫萬年頌揚,豈有老了一說?】

司馬錯哈哈一笑:【你小子少給我戴高帽子,論打仗,我確實不如你。當然,這話可不是我說,這可是大將軍說的。惠文王也曾說:白起這個人,眼神清澈卻飽含殺氣,做事專注,假以時日,必是我大秦棟樑!】

司馬錯口中的大將軍正是嬴疾!

白起疑惑的看向司馬錯:【哦?莫不是老將軍誆騙於我,故意如此說的?】

司馬錯微笑道:【誆騙你我能有什麼好處?】

白起笑了笑,沒有繼續言語。

司馬錯沉聲道:【接下來你什麼打算?】

白起直言不諱:【王上想要讓我趁此機會,將烏氏和義渠徹底蕩平,如有必要,連河南地(河套)的林胡與匈奴一起收拾了。】

司馬錯沉聲片刻,這才低聲道:【看來太后時日不多了,王上已經開始了。】

白起一臉詫異的看著司馬錯:【老將軍如何知曉?】

司馬錯嘆息了一聲:【我上次去看大將軍,便已經明白大將軍靠什麼撐著一口氣,這麼看來,大將軍應該也快了。】

【若非如此,王上怎麼可能對義渠動手?想來你已經站在王上的那一邊了吧?】

白起點了點頭:【末將是秦將,理當如此。更何況,義渠和烏氏不滅,在大秦東出之時,終究是一個隱患。】

司馬錯認同的點了點頭:【我們這些領兵的,本就不適合朝堂之爭。】

【對於魏國的反撲,你怎麼想的。】

白起嚴肅的開口:【要想阻止魏國的反撲,那便是三川之地。拿下此處,東俯瞰大梁,北可奪取河東和韓國上黨,東南可取韓國的南陽,南下可威懾楚國鄢郢之地。】

司馬錯哈哈大笑:【妙,大妙!】

兩人之間的對話,已經決定未來秦國的軍事方向,也是秦國東進的重要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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