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繁星點點,月光柔和似水,霧氣下沉,入目處皆是朦朧。目光僅能看到二十步開外。

風塵站在山腹中的岸邊,眼睛大睜,好似在等待著什麼,來回走動的步伐說明他略顯焦急。

口中喃喃自語:【這趙賜搞什麼,都過點了,還不來。】

羅生堂的人已經全部撤了出去,如今的山腹中僅剩下他自已的人。

略顯無聊的風塵思緒飄向遠方,昂頭觀明月:【君不行兮夷猶,蹇誰留兮中洲。這一世或許可以與你見上一面,但是,你應該並不願見到我們這些帶甲的秦人吧!】

【若是見到你,定然得請你給我手書一份楚辭。】

還不等他繼續擴散思緒,河對岸響起一聲短促而嘹亮的夜鶯聲,風塵嘴角微揚:【好不容易有時間想想文學方面的事,你就來了,不解風情啊。】

風塵以同樣的擬聲回應,對面突然亮起了火把,少說也有數百。

緊接著,這些火把開始陸陸續續下水,河中瞬間繁星點點,迷霧退散。

不多時,第一艘木筏靠岸,木筏上僅有三人,一人是趙賜,另外一人他並不知曉。

其中一人讓風塵極感意外,甚至有些不可置信,急忙躬身行禮:【末將風塵,參見左庶長。】

白起看著風塵那不可思議的眼神,低聲嗯了一聲:【先隨我往裡面走,後面的事情交給蒙驁和趙賜。】

【諾!】

風塵這才看清其中一人居然是大秦蒙氏的第一代,蒙驁。

蒙驁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低聲道:【趙校尉,這就是風塵?就是他帶著三十來人把這裡全端了?】

趙賜也同樣疑惑不解:【蒙將軍,左庶長與風塵認識?】

兩人都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不解和疑惑,兩人疑惑間,一道聲音傳來:【不該說的別說,儘快讓人渡河!】

【諾!】

白起走在前面,風塵則是落後半步,兩人走了近三十來步,風塵都沒有發一言,眉眼低垂,至於在想什麼無人知曉。

白起輕笑一聲:【你就沒什麼想和我說的?】

風塵回答倒也不卑不亢:【末將等待左庶長的詢問!】

白起也沒有計較,淡笑道:【我聽說玄翦讓你叫他師兄,可有這事?】

風塵一臉的真誠:【確有此事!】

白起笑了起來:【你倒是腹黑,為何不與他說明?】

【師兄不說,作為師弟的哪裡敢說。再說了,說了他也不一定信,又何必增添煩惱,這不是等師兄來說嘛!】

【我聽說玄翦可沒少折騰你,你是想看到他吃癟吧?】

風塵嘿嘿笑道:【這點小心思還是瞞不過師兄的。】

白起似笑非笑:【怎麼?這會兒不叫左庶長了?】

風塵一臉的誠懇:【師兄給我臉,我得兜著,不然就是不識趣了。師兄都與我說家事了,再稱呼左庶長就見外了。】

白起點了點頭,對於這個答覆還算滿意,隨即說道:【趙賜已經將合陽和這邊的事給我詳細說了,不錯,有我當年的風範,不過還是差了一些。】

風塵嘿嘿笑道:【師弟不必如師兄,當年你剛參軍時,就與丞相兩人就將楚軍十萬大軍逼退。】

白起略顯詫異:【你知道?】

【老師與我說的。】

白起不再計較,而是換了一個話題:【羅生堂那邊已經解接觸了吧?】

不提這個還好,一提到這個風塵就忍不住心臟一陣抽痛,唉聲嘆氣的道:【若是有得選,我一定離他們遠遠的。比黑店還黑,吃人不帶吐骨頭的主啊。】

白起呵呵一笑,並沒有說話,心中卻是極為暢快,其實風塵在軍中的事情,無論大小他都知曉。

甚至連風塵說的話,只要想,沒有他不知道的。

風塵小心翼翼的道:【師兄,能不能與他們打一個商量,少給點,實在是太多了,憑我的餉錢,估計五千年都還不起啊。】

白起搖了搖頭:【這是你和他們的事,與我何關?】

風塵頓時有些急了:【連山先生說你是他們的頭,就是什麼羅生主,你說了肯定算,而且他們也說了,你點頭,肯定沒問題的。】

白起還是搖頭:【安安心心的欠債還錢,自已想辦法去。】

風塵瞬間愁眉苦臉起來:【我怎麼覺得你是故意坑我的?】

白起笑了笑,也不說話。風塵腹誹不已:【這就是歷史那個情商感人的白起?根本不像,而且還是一個坑人的高手啊。】

風塵看到這一幕,基本上已經明白了,就是白起和連山故意坑他的,跑不了了。

想到這裡,反而輕鬆了不少,反正還錢是不可能的,大不了就捅到老師那裡,到時候就說是自已師兄坑自已,看誰好過。

白起好似看穿他的想法一般,輕笑道:【別想著賴賬,若是你敢去老師那裡告狀,我不介意收拾你。老師來信就說了,讓你吃些苦頭,在山中之時,你過得有些安逸了。我很不開心!】

風塵瞬間面如死灰,這是幹嘛呢,合著自已是來給人出氣的?

一路上,風塵唉聲嘆氣的,白起則是春光滿面,顯得很是暢快,時不時輕笑出聲,看得風塵一陣發毛。

兩人來到廣場上時,魏武侯的屍體經過一天的時間,已經有了點味道。

白起忍不住皺起眉頭:【怎麼不處理,你想幹什麼?】

風塵並不隱瞞,低聲道:【這些屍體再過幾日,或許會有大用。】

白起面色不悅,眼中閃過一絲怒氣:【怎麼?你想養瘟疫?】

風塵自然聽出了其中的怒氣,低頭回復:【我確實有這個想法!】

白起雙目盯著風塵,好似要將他看穿一般:【我們是兵家,殺人不假,有傷天和的事能不做還是不要去做。】

其實這也不是風塵想要去做的事情,實在是有些無奈,這是他做出最壞的打算,越是瞭解夏梁城越是覺得破這座城比合陽難上太多。

風塵點了點頭:【師兄教誨,我自當銘記於心。】

白起嘆息一聲:【雖然兵道就是詭道,卻也應該存一絲人性的底線!】

風塵不免有些腹誹:【師兄啊,戰國時代可是有半數人都是死在你的手中啊!】

現在他可不能說這話,他想不到白起會親自前來,按他的真實想法,是打算戰後在處理的,現在不是處理屍體的最好時機。

白起來了,他自然就生出一些其他心思,想要真正的去了解這位後世人眼中的殺神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所以啊,人心從來不是深潭,而是流動不息的大河,隨時做出變化。

白起抬頭看著石像,深深一拜。

風塵自然也得跟著有所動作。

白起看著風塵,並沒有在屍體上的事情多做計較,輕笑道:【我這次來,主要是想看看你的變化,你的成長勉強能夠達到我的預期。】

風塵嘿嘿一笑,面上有多平靜,心海的波動就有多大,說是狂風巨浪也不為過:【妖獸了,能得到殺神的誇獎了,被坑也值得了。】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趙賜與蒙驁才帶著人陸陸續續的來到地下廣場。

風塵看著列隊的大軍,心中大驚,這些人跟他們太像了只能說明他們和風塵一樣,都是銳士。

這裡足足有五百多人,可不是他的三十多人能比的。

風塵旁邊的甘禾也是看得口乾舌燥,喃喃自語:【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多銳士出現在同一個地方。】

風塵也點了點頭,身為同型別的人,感官自然更為清晰。

白起並沒有過多的廢話:【蒙驁將是你們的主將,此戰結束之前,你們將歸他統領!】

站在白起身後的蒙驁閃身而出,躬身抱拳:【末將定不辱命!】

而鐵鷹銳士則是齊聲回應:【末將見過蒙將軍!】

白起指了指列隊站立在側面的風塵小隊:【蒙驁,他們暫時也歸你指揮!】

風塵連忙躬身行禮:【末將風塵,見過蒙將軍!】

身後眾人也是紛紛有樣學樣,蒙驁點了點頭,算是認可了。

白起又交代了幾句便道:【蒙驁,此地就交給你了,趙賜,我們走吧!】

說完,白起帶著趙賜就往來時的方向而去,河西的黑冰臺也是受白起節制的,不然趙賜也不可能接觸到羅生堂,還在裡面有一定的身份和地位。

知到白起走後,蒙驁大手一揮:【各自歸位!】

【諾!】

蒙驁看到風塵準備走,出言道:【風塵是吧?】

風塵轉身看著蒙驁,抱拳行禮:【末將風塵,請蒙將軍指示!】

【其他人都散了,風塵留下就行!】

其他的人陸陸續續離去,風塵除了見到白起略顯拘謹外,其他人還不至於讓他感到拘謹。

蒙驁走過來,拍了拍風塵,笑道:【你小子的戰績在我們幾個當中已經傳開,不錯不錯,難怪左庶長對你另眼相看。】

【本來你還沒資格讓我把你單獨留下來,一則是好奇你小子長什麼樣,二來是能被左庶長青睞,假以時日,必然能與我同堂論戰,所以這才將你留下。】

風塵心中腹誹:【蒙氏一門難怪在大秦長盛不衰,感情是出在蒙驁身上啊。】

風塵還是裝模作樣的躬身道:【多謝蒙將軍賞識!】

蒙驁笑了笑:【我聽趙賜說,你對於接下來的事有些想法,能否說說?】

風塵謙遜道:【末將恐思慮不周,若是不足之處,還望蒙將軍勿怪。】

【無妨,你只管說!】

風塵倒也沒藏拙,而是將與白起的計劃又複述了一遍,當然,自然有白起的改進。

蒙驁聽完後,心中忍不住道:【怎麼感覺有點像是左庶長的風格,而且這都是已經商定好的計劃。】

面上卻是大加讚揚,卻也讓他對風塵與白起的關係產生了懷疑,世間哪有這麼巧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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