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廳內,兩位買家劍拔弩張,誰也不讓。

大娘本以為撿個驚天大便宜,卻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自然不肯輕易放手,稱自已房契上籤署的日期比對方早,因此這鋪子當歸她所有。

翁鞏忙前忙後忙活這麼多日,又豈會輕易讓步?於是他搬出了自已的後臺——工部魏右侍郎,試圖以勢壓人,暗示對方識趣退讓。

哪知道,這大娘也非等閒之輩,竟是工部汪左侍郎侄媳的親孃,稱自已大人比對方官階更高。翁鞏不甘示弱,又搬出魏右侍郎即將升任尚書的說辭。

朝堂之上,兩位侍郎正為尚書之位鬥得不開交;而在這間偏廳裡,兩位侍郎的遠親也為一間鋪子鬧得不可開交。

苟典史夾在中間,怕兩邊得罪,也不敢說話。沒想到暮四竟挺身而出,叱責大娘:“你不過汪家的遠親,有什麼資格與魏家爭?”

大娘不滿:“你什麼身份啊?在這逼逼賴賴!”

“我是誰不重要。”暮四毫不示弱,理直氣壯,“只是我們家苟典史說了,汪家之輩皆是鼠目寸光,貪圖蠅頭小利。今日一見,才知典史所言非虛。”

苟典史驚得想去捂暮四的嘴,但暮四嘴更快:“我們苟典史還說了,等魏侍郎榮升尚書之位,汪家這些挑梁小丑,宵小之徒,也就囂張不得幾時!所以你們還是趁早認清形勢,放棄這間鋪子,自行滾蛋吧!”

大娘氣得面色鐵青,怒視苟典史:“好你個姓苟的,好大的膽子,自已巴掌大一點官,還敢編排我們汪大人!”

翁鞏冷笑,煽風點火:“這有什麼不敢說的,公道自在人心。”

苟典史頭快縮到門外去了。兩位大人他都得罪不起,只得放下身段,伏低做小,兩邊求饒救火,先將原本買給自家娘子的絲綢贈與大娘,又將自已珍藏多年的老窖獻給翁鞏。之後,又是端茶遞水,又是點頭哈腰,比一個下人還恭敬小心,終於把兩邊哄得怒氣稍平,肯坐下了。

結果一抬頭,卻發現門邊擠滿了沒出外勤的閒人,都津津有味地看熱鬧。

自已這副奴顏媚骨,被這群下屬盡收眼底,真是丟人丟到幾十裡外。

苟典史撞牆的心都有了。

翁鞏抱著老窖品著茶,思前想後,覺得此事與汪家大娘也扯不清,於是將難題丟擲去:“苟典史,既然你攬下這樁案子,左右這繡娘是要賣鋪子的,那就由典史來做個決斷,看看我們汪魏兩家,到底誰接手更適合。”

兩尊佛都坐在這看他,苟典史都顧不上把門外看熱鬧的人轟走,恨不得自已搖身一變,化為一間鋪子,送到他們兩家隨便誰的手上,都比如今好過。

幸好門外看熱鬧的人裡,還有凌暮四出頭幫他,說那就按市場規矩,價高者得,兩家競價便是。

倒也是個辦法,苟典史眼珠子都亮了,這凌暮四一下傻一下精的,也說不清是幫他還是害他。

見苟典史不表態,那兩家也真競上價了。二人一百兩一百兩地往上較著勁,最終抬到了一千二百兩。汪家大娘這下不幹了,畢竟這個價格比市價還高出二百兩,人傻錢多的冤大頭才接盤。

於是,大娘只能無奈盯著魏家的人,眼看著他把銀票交付繡娘,並在砧基簿上瀟灑簽字。

翁鞏則得意看著大娘悻悻離去的背影,嘲諷道:“就汪家這點膽氣,也配跟我們家魏大人爭?”

苟典史低眉順目送走了汪家大娘,暗自慶幸躲過一劫,回頭還想跟魏家的賣個好,結果翁鞏卻立刻翻臉不認人:“苟典史!好端端一筆生意,硬讓你攪和得翻了十倍,這差價你給我補上!”

最終,翁鞏滿意拿著銀票、房契、砧基簿還有那壇老窖走了,門口圍觀看熱鬧的人也被遣散,偏廳裡,就剩下手裡握著銀票的繡娘,和扣下汪家契約的苟典史。

苟典史審視著那張契約:“你與汪家大娘簽下的這份鋪子買賣契約,雖然簽署日期比翁鞏那份早,但字跡可比他那份還新,顯然是之後補上的吧。”

繡娘並未否認,反而迎上苟典史的目光:“這契約真偽,其實並不重要。”

“哦?”

繡娘直指要害:“因為在典史您眼裡,唯有權勢,才是決定一切的關鍵,不是嗎?”

苟典史不置可否,還誇讚:“你一個女子,對官場裡的彎彎繞繞,倒是看得透徹,還反手做局,將我苟某人給架了上去。既然都是明白人,那你也沒什麼可怨我的了。”

繡娘眉頭微蹙:“典史此言何意?”

“把銀票全部放下,你鋪子裡那具屍體的事,我也就不再追究。”

繡娘仍是一臉茫然,完全狀況外:“屍體?什麼屍體?”

這一刻,苟典史心裡一直以來的懷疑,終於坐實了,就連喊人的聲音都升了調:“凌暮四!我叫你查的案子,可有進展!”

暮四聞聲迅速滑跪行至前,恭敬回答:“典史明察秋毫,繡孃的鋪子裡果然藏著一具屍體。”

繡娘聞言十分意外,苟典史繼續追問:“仵作怎麼說?”

“回典史,此事無需勞煩仵作,隔壁布行的老闆娘來瞧了一眼,便呸了一口,說這屍體就是她埋的。還說這是一條專挑雞吃的癩皮狗,這回太貪心,被雞骨頭卡了喉嚨,苟東西死得活該!”

苟典史的臉陰沉得可怕。

而那繡娘,不知是銀票的金額太晃眼還是怎麼的,暮四明明在說一件死狗的事,她卻偏偏忍不住,咯咯的就笑出了聲。

自那日過後,苟典史的書房,為嚴防閒人,增設了三道門鎖。王捕風與李鐵手一人一大串鑰匙別在腰間,好不威風,以往備受寵愛的暮四卻什麼都沒有,被徹底邊緣化了。

暮四倒也不在乎,自已跑出去執勤,跟吳天合作,一個守前門一個守後門,逮了幾個貪官汙吏。

大家都說吳天運氣好,看她來蹭禿!

卻沒想到,這吳天運氣太好了,都年尾了,還趕了三次功,次次都帶她。

於是苟典史望向她的眼神,又多了幾分敬意。沒辦法,就算得罪了上級,但自身業務能力強,還不是能橫著走。

回想起繡娘房契一案,她那麼囂張擺了他一道,還把大家都轟到偏廳門口去看典史笑話,若她是苟典史,肯定就脫了這身官服不幹了。到底是做大人的,涵養功夫到家,還能不聲不響容下她。

不過這每日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暮四縱使臉皮再厚,也還是有些不自在,想著是不是過年時,給苟典史送個禮,再敬杯酒服個軟,興許日後還能處。

她想得倒挺美,這個年就沒過去。

臘月十五,吏部出的裁撤名單終於公佈。

刑部司裡罷的頭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就是她,凌暮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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