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A城的冬天來的格外的早。

街道兩旁鋪滿了枯黃的落葉,崔墨巖踩著油門跑的很快,行過之處,落葉飛揚。

回別墅帶上衣服,又順道去另一個小區把家庭醫生接上,崔墨巖駕著車,連夜趕往路屋山。

3個小時的路程,崔墨巖只花了2個多小時就到了。

到達路屋山山腳,崔墨巖開啟車門下車,一陣夾著雪霜的刺骨寒風迎面而來。

晚上10點,下雪天並沒有阻擋人們玩耍的熱情。

古鎮還是很熱鬧,街道燈火通明,吃火鍋的、打牌的齊聚一堂,煙火又喧囂。

崔墨巖帶著行李,王醫生揹著藥箱迎著寒風快速走到進山口,敲值班室的門。

工作人員小唐提前得到領導的指示,說有人要連夜上山,讓他在這裡等著。

“是你們要上山嗎?”小唐開啟門問。

崔墨巖點頭,“是,勞煩了!”

小唐將兩人迎進來,一人遞了一杯熱茶。

他衝崔墨巖搖頭,“崔先生是吧?今晚恐怕是不行了,剛剛山頂打來電話。”

“因為突然下大雪,裝置斷電,纜車無法啟動了。”

“你只能等明天。”

崔墨巖一驚,心立即沉了下去,“我等不了明天,今天必須上去。”

王醫生站出來,表情也有點焦急,他從煙盒裡拿出一支菸遞給小唐。

“朋友在山頂生病了,等著我們的藥呢。”

小唐把煙接過來,並沒有點燃,拇指食指碾了下,表情為難。

“不是我不願意,是纜車真的無法開。”

崔墨巖著急地抬手看錶,晚上10點,文知年已經燒了4個小時了。

“我出錢,請工人立馬來檢修可以嗎?”

小唐搖頭,解釋道,“不是錢不錢的問題,現在連斷的哪一根電線都不知道。”

“這麼黑燈瞎火的,又下著雪,誰敢冒著生命危險去檢修啊?”

“你給多少錢都沒有用,這腳一滑,掉下山崖可是要沒命的。”

崔墨巖眉心緊皺,表情焦躁地在狹小的屋內來回踱步。

他拿出手機給文知年打電話,電話依舊是倩倩接的。

“你們文老師怎麼樣了?”崔墨巖問。

倩倩拿出剛取出來的體溫計,藉著燈光看了看,“已經燒到39度了。”

崔墨巖煩躁地嘖了一聲,抬手抓了一把額前的碎髮。

文知年身體不錯,很少生病。

但可能是因為免疫系統沒有經常工作的緣故,一旦他生起病來,會比平常人更加嚴重。

體溫也會比常人高很多很多。

不靠藥物,很難降下去。

崔墨巖抬步走到窗前,看著窗外飄著的白雪,臉上全是擔憂,“讓你們幫忙問問其他旅客,問到了嗎?”

倩倩搖頭,“讓好幾個同學挨著挨著敲門問了,都說沒有帶。”

“唯一兩個帶了的,也是文老師會過敏的藥,不敢給他吃。”

崔墨巖眼眸沉了下去,胸膛上下起伏了下,“嗯,麻煩你們再幫我照顧照顧他。”

“一會兒他的溫度會升的更高,叫他起來多喝水。”

倩倩笑著搖頭,“我們其實沒有怎麼照顧呢,文老師睡的很沉,也沒有起來過。”

“我看看!”崔墨巖說完,點開視訊通話。

倩倩將鏡頭對準床上的文知年。

文知年躺在被窩裡,可能是因為不舒服吧,他眉心蹙著,頭髮凌亂,平常白皙的臉頰,此刻泛著病態的潮紅。

好看的花瓣唇緊抿在一起,因為高熱,又沒有喝水,以往滋潤的嘴唇,此刻微微乾裂,顯得狼狽又可憐。

崔墨巖越看越心疼,捏著手機的手不自覺就握的很緊,恨不得這病生在自已身上。

王醫生在旁邊看著文知年的狀態,也有點著急,“哎呀,文先生這回很嚴重啊,不會又像上次一樣,燒成肺炎吧?”

文知年去年在自已公司發過一次燒,溫度直接飆升到41°。

他自已沒有引起重視,燒的意識模糊,送進醫院住院了一週才痊癒。

也是在那次,崔墨巖才知道,文知年對最常用的退燒藥-泰美林,過敏。

王醫生在電話裡給幾個孩子說,用熱水給文老師敷一敷額頭,雖然效果不怎麼樣,但聊勝於無。

崔墨巖看著文知年燒的迷糊的睡顏,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在室內來來回回地踱步。

崔墨巖一刻也等不了了。

掛完電話,他直接朝王醫生伸手,

“把你的藥箱給我。”

“嗯?”王醫生取下來遞給他,“幹嘛?”

崔墨巖把藥箱背到自已身上,蹲下身把鞋帶緊了又緊,話卻說的輕描淡寫,“我自已爬上去。”

“啊?”

小唐和王醫生懷疑自已聽錯了。

“你不要命啦?”

“零下的溫度,山上正下著大雪,山裡道路崎嶇,烏漆嘛黑,一個人也沒有。”

“你要去爬山?”

崔墨巖什麼也沒說,他站起身,開啟自已的揹包,換了雙適合雪天登山的靴子。

然後把這個包遞給王醫生,說“裡面是我和年年的換洗衣服,明天纜車修好了,麻煩你幫我帶上來,”

王醫生手反射性伸出去想接,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又立馬縮了回去。

他不敢接。

“崔先生,你再想想?現在可是半夜,不是白天,爬山是很危險的。”

小唐也在一邊著急地附和,“這麼大的雪,根本就看不清路,白天都要迷路,更別說你晚上去了。”

“迷路都是輕的,你要是腳滑,從路上掉到懸崖,雪一會兒就把你覆蓋了,屍體都有可能找不到。”

“真的很危險!”

崔墨巖抿著唇看著小唐,“我知道,你不用多說。”

小唐嗓門大了起來:“你知道你還去?”

崔墨巖一邊掏出手套、帽子給自已戴上,一邊說,“路屋山我爬過幾次,記得路。”

“那是白天,晚上還能找著路?更別說現在下著這麼大的大雪了。”

“你這是玩命!”

崔墨巖靜靜地看著小唐,臉色並沒有因為小唐的話而泛起任何波瀾。

他問,“長續航的手電有嗎?借我一個。”

小唐生氣又無奈地搖頭,一把捂住了自已的抽屜。

此刻也不顧及這是哪位大佬了,只覺得是個不要命的瘋子,他要阻止他。

“你瘋我可沒有瘋,不給!”

崔墨巖眼眸危險地眯了下,他一刻也不想耽誤,厲聲道,“拿來!”

文知年還在山上熬著,要是腦子燒壞了,他崔墨巖下半輩子可怎麼辦?

“不給!”小唐說。

崔墨巖顧不得了,一把掀開小唐,發現抽屜是鎖著的。

崔墨巖試著拉了下,拉不開,“鑰匙給我!”

“你瘋了?”小唐把鑰匙緊緊攥著,“你那個朋友,是得了什麼不得了的大病嗎?值得你冒這個生命危險?”

崔墨巖把鑰匙搶過來,沉著臉,開啟抽屜,拿了兩個手電就疾步朝外走。

小唐和王醫生站在進山口看著崔墨巖。

他的身影高大,揹著藥箱,拿著手電,雪花落在他的肩頭,不一會兒就染成了一片白。

他的身後是小鎮的明亮燈火,而他一個人,逆著光,朝著不明的黑暗前進,腳步沒有絲毫遲疑。

遠遠地,直到他的背影在前方轉彎處快要消失的時候。

小唐好像聽見雪地裡傳來了崔墨巖模糊的說話聲。

那聲音很輕,卻又讓小唐覺得很重。

他說:“值得!”

“他就是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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