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今晚,你會來我夢裡嗎?
崔墨巖下班回到家。
脫掉外套,坐在沙發上。
離開公司,不需要偽裝成高高在上的領導,崔墨巖挺拔的身子終於鬆了下來。
他靠著沙發,腰背微彎,在黑暗中,就那麼木然地坐著。
這座別墅,是決定要去找文知年的時候,崔墨巖才買的。
而在這之前,他一直住在公司對面一個普通的小區,三室一廳的佈局,裝修簡單,工作和出行都很方便。
他出身微末,對生活環境沒有那麼高的要求,也沒有很大的物質慾望。
可他怕給不了他的寶貝最好的。
他想,他的寶貝,從小就錦衣玉食,金貴非常,他值得世界上最好的東西。
所以他買了這棟位置好,環境清幽的獨棟別墅,專門為他裝修了畫室和琴房。
無論工作多麼累,壓力多麼大,崔墨巖回到家,就覺得有盼頭。
去廚房為他做一頓他愛吃的晚餐,等他回家,再笑著看著他吃光。
在三樓陪著他畫畫,練琴,及時為他遞上一杯水,一盞茶。
晚上再親親他,抱抱他,然後擁他入眠。
崔墨巖就又充滿了電。
他覺得滿足。
人生從不曾這樣的滿足過。
可現在,這偌大的別墅,空了!
他的寶貝,他短暫擁有過的寶貝,再也不會回來了!
想到這裡,他的心臟就一抽一抽地開始痛。
他苦笑了聲,拿出包裡的煙,抽出一支,點燃。
在黑暗中,一口一口,不知疲倦地抽了起來。
梁叔臨時外出了一會兒,推開門,開啟燈,看到的就是崔墨巖這副頹廢的模樣。
他坐在煙霧繚繞裡,眼眸複雜地看著窗外,彷彿聚焦了,又其實很散漫。
菸灰缸裡塞滿了菸屁股,而他,抽完一支,又從煙盒裡抽出一支新的,點燃,放進嘴裡。
梁叔擔憂地看著他。
崔墨巖沒有煙癮,除了應酬,他私底下幾乎不抽菸。
文知年來了後,他更加不抽了。
可最近,他每天都會抽很多很多。
梁叔早上給他收拾房間,都會在床頭櫃看到很多菸頭,晚上不知道抽到幾點才睡。
梁叔走到他身邊,語重心長地叮囑,“崔先生!”
“別抽了!”
“身體該抽壞了。”
崔墨巖沒有說話,眼眸依舊看著窗外,好似聽到了,又好像沒有聽到。
抽菸的動作,仍舊沒有停。
梁叔無聲地嘆氣,突然想到了什麼,跟崔墨巖說,“崔先生,蒲公英的被子,品牌方今天送過來了。”
“我已經換好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崔墨巖終於轉過頭來。
蒲公英的被子啊!
崔墨巖低頭沉默了會兒,熄滅手裡的煙,撐著身體站起來,朝花園走去。
A城的冬天,崔墨巖的花園還是綠意盎然,花意常開。
他沿著石階走到那幾棵大樹下,仰頭看著那座漂亮的樹屋。
設計師的審美很好,工人的技術也很不錯,成型的樣子,和設計稿一樣漂亮。
他沿著木梯一步一步往上走,腦海裡一直回放著文知年那晚喝醉後的可愛。
“牆上要掛我喜歡的畫。”
“還要給小鳥做一個窩。”
“我晚上還要蓋有蒲公英圖案的被子睡覺。”
“年年想做什麼,都可以。”
“那我怎麼上去呢?”
“搭一個梯子。”
他癟著嘴,顯然對自已的答案很不滿意。
“我抱你上去。”
他立馬笑彎了眉眼。
崔墨巖到現在還記得他那個笑容,那麼的天真爛漫,閃耀不已。
可是後來啊,崔墨巖再也沒有見他那樣開懷地笑過。
文媽媽說的對,他跟著自已,從來就沒有開心過。
不然,為什麼不那樣笑呢?
崔墨巖微揚的嘴角又淡了下去。
他走到樓上,推開樹屋的門。
入目的是一個小客廳,活動區域沙發、桌子等生活設施一應俱全。
崔墨巖越過客廳走到臥室,臥室中間就是一張原木的大床。
蒲公英在被套上肆意飛揚。
崔墨巖看著那飛揚的蒲公英,想到它被滿懷期待地誕生,又永遠都不會被他的主人所看到。
他的心口就酸澀無比。
他又想抽菸了。
崔墨巖抬手摸兜裡,正想拿一支出來點燃。
突然又想到,年年不喜煙味。
他又把煙放了回去。
他不知道自已在固執些什麼。
年年永遠也不會來了!他抽不抽,又有什麼關係?
崔墨巖在原地站了會兒,看見臥室裡有好幾個包裝沒有拆開。
崔墨巖拆開,是幾幅裱好的畫,和找木藝師傅做的鳥窩。
畫都是文知年最喜歡的畫家畫的畫,崔墨巖專門找人去國外拍賣,運送回來的。
沒有想到,都已經送到了啊!
他把包裝開啟,踩到凳子上,小心翼翼地掛了上去。
然後站在下面,仰頭看著牆上的畫,嘴角揚了一下,看起來是在笑,那笑意又沒有噠眼底。
他轉身慢慢走到床邊。
指尖緩慢撫摸著被子上的蒲公英,摸著摸著,突然把手指蜷縮了起來。
他垂著頭,嘴角扯了個自嘲的笑。
然後轉身,將那個鳥窩放進了客廳的櫃子裡。
他關上樹屋的門,下樓。
從那之後,他再也沒有上去過。
而彼時,遠在國外的文知年,被團友們拉去酒吧喝酒,獵豔。
團友們都去跳舞了,他一個人坐在位置上,喝著悶酒。
五光十色的燈光打在他的臉上,氣質清雅,像高傲的清竹,誤墮入了人間。
拒人於千里之外。
好幾個外國人過來找他搭訕,被他毫不留情地拒絕。
他看著舞池裡,隨著舞蹈含情脈脈對視,又旁若無人擁吻的男男女女。
想到曾經,也有那麼一個男人,用這樣滿含愛意的眼神,專注地注視過他。
捧著他的臉,入迷地親吻他的五官。
他知道他格外喜歡自已的嘴唇,他很多次想跟自已接吻,都生生地忍住了。
文知年以為他可以等到那一天。
他們可以拋開協議,全心全意地相擁。
自已可以像舞池中的情侶一樣,毫無芥蒂地跟他接一個漫長的吻。
為什麼後來的後來,一切突然都變了?
文知年仰頭,又喝完了一杯酒。
然後醉醺醺地躺在沙發上,在喧囂嘈雜的酒吧裡,閉上了眼。
今晚,你會來我夢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