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墨巖最終沒能抱到文知年。

文知年懶得和他多說一句話,還把樓下的保安喊來拖住了他。

然後扶著陳智升去了醫院,沒有回頭看過他哪怕一眼。

崔墨巖站在寒風凜冽的街道,看著文知年消失的背影,心中突然湧上了一股巨大的酸楚。

我真的做錯了嗎?

跟我在一起,你就那麼不開心嗎?

連話都懶得和我多說一句?

崔墨巖疲憊不堪,公司也沒去,回家昏睡了一覺。

再次醒來已經是晚上了。

崔墨巖打聽到陳智升就醫的醫院,收拾了一番,準備駕車再去找文知年。

剛走出門,文知年就冷著一張臉,推開大門進來了!

“年年?”崔墨巖很驚喜。

他快步走過去一把將他抱住。

文知年靠在他的肩膀上,聞著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心裡發堵的厲害。

他推開他,朝屋裡走。

崔墨巖跟上,邊走邊問:“年年,你那天究竟想跟我說什麼?”

文知年腳步絲毫沒停,穿過客廳,抬步上樓,走到琴房將自已的另一把大提琴裝到袋子裡,準備帶走。

崔墨巖見他這動作就意識到不對。

文知年以前跟他鬧彆扭,從來沒有收拾過東西。

崔墨巖抬手阻止他,“年年?你想幹什麼?”

文知年開啟他的手,“走開!”

崔墨巖不動,把他的琴搶過來,小心放在一邊。

“你那天究竟想跟我說什麼?我們談談?好嗎?”

文知年垂眸看著地板,語氣依舊冷漠,“我們還有什麼可談的?”

“怎麼會沒有?我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文知年抬眸看著他,眼眶微微發紅又透著冷,“誤會?你到現在還說是誤會?”

“你睡了我一年多,夠了吧?”

崔墨巖訝異地微微張大了嘴巴,文知年第一次說這種自賤傷人的話。

“你怎麼會這樣想?”

“不是嗎?”文知年譏笑,“你不就是想報復我嗎?”

“能睡很多人都肖想的文知年,你是不是很驕傲?”

“能把曾經奚落過你的老同學踩到泥裡,你是不是很解氣?”

崔墨巖簡直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年年?”

“你就是…這麼想我的嗎?”

文知年看著崔墨巖,嘴角冷勾了一下。

自以為得到的是愛,結果是欺騙,文知年心裡就像有千萬根針扎一樣難受。

他推開崔墨巖,提著大提琴袋子就往樓下走。

崔墨巖箍著他的腰,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年年,別走!”

文知年手肘往後推,“滾開!”

崔墨巖一把將他抱起來,走到臥室,兩人一起撲到床上。

文知年氣的兩隻腳亂踢,崔墨巖將他手腳壓制住,頭埋在他的頸窩,聲音低低地哄。

“年年!”

“ 你冷靜一點。”

“不氣了,好不好?”

文知年用蠻力掙扎了會兒,白皙的臉掙的漲紅,就是掙脫不開。

他渾身都沒勁兒了,只好停下,仰著頭大口大口地呼吸。

感受到身下人平靜了許多,崔墨巖才放鬆了點點力道。

崔墨巖撐起上半身看著文知年,文知年唇緊抿著,眼眶泛紅,眼眸裡都是冷意。

崔墨巖看的很心疼,低頭想吻他額頭,哄哄他,文知年冷著臉偏頭躲開。

崔墨巖無奈,只好往下,想吻他的鼻尖兒,文知年又躲開。

就這麼來了兩三回,文知年連眼睛都懶得與他對視,更別說讓他吻了。

崔墨巖無奈地嘆氣,抬起左手輕撫他的臉頰,“年年,到底怎麼了?”

無名指上的素戒咯著文知年的臉,本來已經平靜下來的文知年,像是突然觸到了高壓電,猛激動地推了崔墨巖一把。

“滾!”文知年眼裡是毫不掩飾的厭惡。

“不要碰我!”

崔墨巖猝不及防地被文知年推的往後一坐。

他的心又懸了起來,就那麼頹然地坐著,頭低垂著,沒有動了!

這些天遭受到的高壓力。

文媽媽的拒絕,文知年的抗拒與冷漠,以及他與陳智升旁若無人的親密…

就像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崔墨巖的理智終於崩潰了。

他抬起頭,那張平日裡凌冽的臉,帶上了少有的委屈和不甘,“我就有那麼噁心?”

“噁心到連碰你一下,你都不願意?”

文知年目光斜掃過去,“噁心!”

文知年只要想到這個曾經擁抱過他,撫摸過他,吻遍過他身體的男人。

在他不在的時候,也同樣那樣撫摸過、親吻過另一個女人。

文知年就噁心的想吐,想把自已的身體清洗八百遍。

文知年這話就像是三伏天澆來的三尺寒冰,把崔墨巖澆了個心透涼。

崔墨巖手使勁兒地捏著拳頭,忍耐著,胸口堵的像要爆炸了一樣。

他不敢相信他聽到的話。

他的年年,雖然有時候對他不夠熱情,也不愛笑。

可他晚上也會像個小朋友縮排他的懷裡,展露他難得的柔軟和依賴。

他從不跟自已接吻,可也會主動摟著自已的脖子,揚起下巴,讓他好好品嚐。

他一直以為,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他們已經心意相通。

可這原來都是自已的假象嗎?

崔墨巖自嘲地勾起了嘴角,“所以.....你一直都是這樣想的嗎?”

“因為覺得我噁心,所以從來都不跟我接吻?”

“是!”

“因為覺得我噁心,所以寧願讓陳智升裝你男朋友,也不願意讓我去?”

“是!”

“我就那麼讓你覺得上不了檯面?”

“是!”

“呵!”崔墨巖苦笑了聲,然後嘴角拉平了。

他垂著頭,看著地板,眼神幾乎沒有焦點。

“知年一個驕傲的男人,雌伏於你一個男人身下,他怎麼可能會開心?”

“他巴不得永遠離開你。”

文媽媽那天的話又在崔墨巖耳邊迴響。

如果說那天他還不信,那麼現在,此刻,文知年殘忍地讓他相信了。

他突然覺得呼吸困難,喉嚨好像被堵住了一樣,於是張開嘴巴喘了一下。

胸膛上下起伏了一下,又沉下去了。

他嘴唇蠕動著,想說些什麼,又發現自已喉嚨堵著,什麼也說不出來。

他緩慢抬頭看了文知年一眼,文知年的側臉依舊冷漠,連看都沒看他一眼。

崔墨巖又把頭轉回去,繼續垂著。

沉默了很久,崔墨巖慢慢又捏緊了手,附身過去,抬手輕輕摸了摸文知年的眼尾。

文知年神色依舊不帶任何感情。

崔墨巖受不了他冷漠的眼神。

他的年年,從來不曾這樣漠視過他。

他刻意避開他冷漠的雙眼,指尖緩慢地描繪著他的五官,眼裡都是愛意和不捨。

他就這麼看著他,靜靜地看著他。

看著看著,眼睛就酸了。

他微啟唇角,啞著嗓音問他,“跟我在一起,你是不是.....從來就沒開心過?”

文知年鼻子一酸,眼眶裡眼淚差點溢位來,可他屏住呼吸,又生生忍住了。

他說:“是!”

“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在遭受道德的譴責和良心的煎熬。”

“你知道,我有多討厭你戴這個戒指嗎?”

文知年指著他的左手無名指,“我只要想到你戴著它親我,抱我,我就噁心的不得了。”

崔墨巖絕望地閉上了眼。

可.... 這明明是你送我的啊!

你就那麼討厭我,連我戴你送的戒指都覺得噁心嗎?

他低下頭,抬起右手,緩慢地摸了摸那隻戒指。

從21歲到27歲,每當他撐不下去的時候,都是靠著它熬過來的。

他看著它就覺得有希望。

他覺得自已早晚有一天可以抱到他的光,擁到他的夢。

他前些天以為自已成功了!

可現實又給了他當頭一棒。

原來他跟自已在一起,一點也不開心。

他自詡驕傲,以為靠自已的努力,就可以拉近彼此的距離。

他卑劣地藉著協議,把他留在身邊。

以為只要對他好,就可以讓他愛上自已。

他錯了嗎?

卑劣的手段,終究是不夠體面,也無法讓他得償所願。

崔墨巖沉默了很久很久,突然苦笑了一聲。

他顫抖著右手,將那隻陪伴了他近7年的銀色素指摘了下來。

小心地、又輕輕地,放在了桌面上。

他抬頭看著文知年,嘴巴反反覆覆動了好幾下,才艱難地把話說出來!

他說:“你走吧!”

聲音像是在乾燥的砂礫上摩挲過一樣,嘶啞又滴著血。

“我們的協議....結束了!”

文知年手指猛一縮。

他沒有想到他會突然說這樣的話。

他以為他會很高興。

可他眼睛酸澀的眼淚都要掉出來了。

文知年最後什麼也沒有說。

他只愣了一秒,就忍著淚意坐了起來。

他大步走到臥室外,彎腰提起了自已的大提琴,朝樓下走去。

崔墨巖站在三樓臥室的窗邊,看著青年挺拔又決絕的背影。

他甚至連頭都沒有回。

就那麼走了!

毫不留戀!

崔墨巖喉嚨堵的更加厲害,胸口苦澀的難以呼吸。

他張開嘴大口喘了好幾下,可還是不行。

他的心裡,還是好難過啊!

他的寶貝,他愛了快10年的人。

帶著行李來他的心房暫住,把他的空寥寥的心填滿。

陪他經歷了世界上最美妙的性,給他帶來了最極致的歡愉。

給他留下了最幸福的回憶,也給他留下了最深刻的痛。

他帶著行李,就那麼毫不留戀地,又走了!

連帶著,把崔墨巖的心,也帶走了。

崔墨巖覺得自已的心,又空了!

空的他覺得痛!一跳一跳地痛。

跳一下,心臟就揪著痛一下。

像在經歷最嚴酷的凌遲,永無寧日。

他轉身拉開抽屜,翻出一盒劉一留下來的煙,抽出一支,點燃。

顫巍巍地遞到唇邊,想含著吸一口。

可他的嘴唇,控制不住地發著抖,連一支菸,都含不穩。

他只好用力用食指和中指夾住,遞到嘴裡,用力地吸了一口。

煙霧捲到喉嚨,又被他吸到肺,又澀又苦。

他以為他會好受點。

可他的心臟啊,還是好難受,像鈍刀割肉。

他又把煙遞進嘴裡,深深地吸了一口。

然後仰著頭,吐出了一口白煙。

窗外一道光突然打在了他的臉上。

那臉頰的熱淚,在燈光下。

閃閃發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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