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依稀記得，在同樣的陰冷中，那雙陰戾但是莫名清澈的眼，逼她擇定生死。】
她昏過去很多次，每次一睜眼，便對上那雙熟悉的眼睛，身上的撕裂開，她緩緩閉上眼，不忍看自已的模樣。
“別碰要害，餘下的，往死裡打。”
多狠。。。。。。
她不要這樣不明不白地死掉，可是她的身子越來越沉，越來越沉，一點點時間空間碎成片，一下一下片開她的心，捨不得，不得不捨。
這命，是個什麼道理。
也許她本可以自給自足地好好生活，可若是有人執意加害於她，她一個不碰刀刃不懂轉圜的人如何拗的過，以卵擊石，粉碎自身。
她懼怕他，這一切都是拜他所賜，可是她與他毫無瓜葛，甚至都不明他是何人！憑什麼。
這種厭惡，是恨嗎？
此刻承桑正襟危坐，屋裡沒有點燈，茶杯裡茶沫已然散去，宛如鏡面，折射一點天光。
若按照王侃的意思，將她當成線人傷痕累累地扔去絡國，定然會引其恐慌，藉以為由，與之談判，他也可以去一趟，很重要的一趟。
可是她。想著原來地牢內還能傳來幾聲嗚咽呻吟，此刻已然悄無聲息，他竟然怔怔地盯著窗外有些恍惚，她逃不過死路一條。
回想當初放她已是冒險之舉，全在計劃之外，沒成想她倒成了那棋局裡重要的一步，宛如一道特意留出的破綻，恰到好處。
是，她很聰明，但她身不由已，這一次絡國之行，他必須有一個合適且並不惹眼的理由，押送細作，很合適。
可是——
——
“死了？”
“沒，都依照您的吩咐辦的，暈了而已。”
“送去大帳。”
哈？何青站在一旁累得瘋了似的，將軍啊，你這不白白折騰人呢嗎！
“明日一早即可。”
“是是是，遵命。”
“晚上我親去找王將軍，操練一事你多上心。”
深色的外氅轉過一段弧度，屋裡還是那一杯茶。
【王府】
“怎的留活口三個字你是聽不懂啊！你好歹讓人家能開口說話吧，啊？來來來，你告訴我，誰，誰——來招供啊，你去？？”
王侃一腳踹在承桑的肩膀上，那是前日承桑與他切磋時故意認輸哄他高興，被他砍傷的痕跡。
承桑沒有扶起自已，任由自已的胸膛砸在地板上。
“是在下的錯，可事已至此，請將軍示下。”
王侃一手狠勁捏住承桑的下頜，居高臨下地調戲到“不然就你去吧，我把你弄得奄奄一息，你再扮成女子前去可好？”
“哈哈哈哈哈”
“文不成武不就的廢物！”
王侃將手裡的酒杯傾倒，烈酒灌進承桑的鼻腔，他略略掙扎，好似很遭不住一般乞求他。
王侃很是受用，“行了，我自有法子，滾。”
“多謝將軍解救，在下告退。”
承桑是爬出來的，走的時候還不斷咳嗽著。
“將軍，你受傷了！”
承桑從府上出來，搖了搖頭，強迫自已清醒，“我沒事，操練一事。。。。。。”
“放心。”
何青哪有空給他細講這些，此刻承桑的臉色蒼白，肩上滲出血來，手上的屐印發紫，將軍這多年持槍握劍的手竟然忍不住的在抖。
“他遲早死在我手裡！”
何青氣得發抖，將軍才剛剛熬過那個寒冬。
“雲如海——月如盤——桂花搖搖——太陽遙遙呦——生長在陽光下的人兒呦——”
牢內傳來一支顫顫巍巍的歌謠，低啞的嗓音夾雜著哀傷，不絕如縷。
歌聲喚醒了她，寧兒，寧兒？
“咳咳，咳是，，是誰在唱？”
對面突然傳來鐵器相撞的聲響，沙啞的男聲傳來“姑娘莫不真是七羽？”
白日聽到她有時的辯駁，他總覺得奇怪。
七羽，七羽，那是我們之間的誓約，是我們的印記。
“你是？”
男子顯然被白日的酷刑折磨的奄奄一息，唱這支歌能讓他看到一點希望。
“我曾有幸遇到寧兒，她是個頂好頂好的姑娘。”
男子再無力說什麼，踢了一下，示意七羽注意地上的物件。
血色瀰漫，她認得出，那是——木簪！
“是我連累了她。”
男子黯然，流下淚來，寂靜在蔓延，可只有寧燭知道，寧兒是被自已連累的，自已才是那個給她希望，又傻到忘了自已逃跑，會連累到她的罪人，這夜，那麼痛。
“明日別出聲，我替你。”
替我什麼？
這是她聽到那男子說的最後一句，旦日，那邊刀響，顯然他說了什麼，激怒了那些人。
他不再唱了。
“你要活著，這是她畢生之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