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又是二三十日,按照計劃柳懷遠運送貨物到了洛州一帶,行商途中著人打探洛州如今狀況如何?城中如今是誰在管事?家裡的大宅燒燬後現又歸屬何處?

為這些事,他們又多留了二三日底下人才逐一將情形一一打探清楚。

“當日城破後,原本守城的長官被朝廷流放革職,之後又派了一位姓劉的大人來。現下便是這位劉大人在任了。”

柳懷元聽罷點點頭,又追問道:“家中的老宅如何?”

底下回話的人頓了一下,猶豫了一會兒才緩緩道。

“那宅子自大火後便荒廢著,聽人說又過了一年。有個姓古的員外不知從哪裡弄了張地契,說這宅子已被人賣與他,中間建了一堵矮牆,改了門面,硬隔成兩個宅子。攜著一家老幼住了那好的半邊,另外半邊一直沒有修繕,還原模原樣的擺在那兒嘞。”

柳懷遠心中不悅,微微皺眉。端了一半的茶水也不喝了,隨手扔在桌上。他們下榻的這家旅店距老宅不遠,他思量著下午給夥計們結完款子,抽空去老宅看看,如今改成個什麼樣子。

但在那之前還有一件事要搞清楚。

“這個姓古的人家你可查問過他家裡有什麼背景關係?”

“打聽過了,他們是在那位劉大人來之後不久才搬過來的。說是家裡和那位劉大人算是遠親。從爺爺那一輩算起,已經快隔了三輩了。”

柳懷遠心中冷哼,怪不得。李家雖是外地遷來的,在當地也算得上是有頭有臉,就算是不要的老宅子,沒點關係哪裡敢上前霸佔?

怕是這姓古的老東西打聽到李家人丁衰落,唯一的一個兒子又已經戰死,仗著家裡家裡的這層關係起了貪心。

好在他走南闖北這些年,什麼妖魔鬼怪沒見過?這點子事情說難辦也難辦,說好辦也好辦。

柳懷遠提筆給夥計支了張票子,讓他拿著票子去櫃上支錢。去之前還特意囑咐他別去公櫃上支,直接走他的私賬。一是這件事,說到底是他們自己家的家事。二是那時候老魏正忙著算款子給夥計們結賬,讓人看著了生事端。

這筆錢款一分為二,小的那份是買宅子的錢,大的那份是給劉大人的打點。這一份要先送。送的時候不必講是什麼事,也不用講是什麼人,只說是曾經受過劉大人的恩。

領票子的夥計應了一聲,總覺得不安心又多嘴一句。要是他硬要問出個結果呢?

那你也不用說,把買宅子的錢送完,古員外自會到他面前說清楚的。

夥計點頭稱是,拿著票子就去辦事兒了。他動作倒快,一會兒的功夫。那所謂的“地契”便被帶到了柳懷遠面前。

事情辦完,回到叔父家,柳懷遠把這事兒如此這般的跟姐姐說了一通,又把那張假的不能再假的地契擺到桌上給姐姐看。

柳婉兒拿起那張紙,正正反反的看了又看,看到落款處歪歪扭扭寫著“”李家後人”四個大字,還似模似樣地摁了個紅手印。氣不打一處來。

“可恨他們連查證都懶得去查!竟拿這種東西糊弄人!什麼李家後人?什麼以屋抵債?我白活了這些年,倒不知道這種語焉不詳的東西也能作憑證!”

柳婉兒平日裡不言不語是個最和婉不過的性子。可縱使泥人也有三分性。她此時漲紅了臉,難得顯出幾分兇惡模樣。

“這事兒不能就這麼算了!憑什麼要我們吃這啞巴虧?”柳婉兒發了狠,“遠兒,你把這憑證留給姐姐,我倒要憑著這東西一路告上官府,看看他們到時要如何處理!”

這便是胡話了,柳懷遠接著喝茶做掩護,默默給李均朗使了個眼色。

李均朗便馬上撲到孃親身上,輕輕拍打背後給她順氣:“孃親不要再氣了,小心氣壞了身子。”

“好孩子…”兒子的貼心舉動,喚回了柳婉兒的神志,她苦笑一聲,也知道自己這番胡言有多麼的狂妄。告上去又有何用?對方若是怕她舉證上告,便不會做的這般漏洞百出,肆無忌憚。

“世道如此,但凡手裡捏著點兒權,哪個不是這樣?”柳懷遠親自動手給她倒了杯茶,這茶還是今年新供的龍井,看著茶葉在杯中起起伏伏,倒想起了另一樁新鮮事。

“姐姐還不知道吧,我這次出門行至益州,充州,見著城裡多了不少奇裝異服的外族人,大多都是帶著包裹行李乃至駱駝馬匹,一留便是十二三天,更多的待上三四十日也有。”

“跟周圍人一打聽才知道,咱們的皇上為了鼓勵經商,令人到周邊各國施恩,凡是願意帶著貨物過來販賣的, 所過關路一律不許為難,原本應納的關稅也可酌情減去。願意到宮中獻上貢品的更有大筆賞賜。”

“咱們這個皇上啊…”柳懷遠搖了搖頭,言盡於此。

當朝皇帝是篡位,弒父殺兄。得位不正便極重名聲。為人好大喜功,急功近利。修雕像,建宮殿,選美女…這些年間勞民傷財的事不知做了多少。親小人,遠賢臣。不怪底下人紛紛蠢蠢欲動,打著“”清君側”的名頭要來分一杯羹。

李均朗在旁邊陪伴母親,大人說的這些話多多少少也都聽進心裡去。等說完話,母子兩回到自己的房裡時,便拉拉孃親的衣袖:“孩兒讀書時聽夫子講過“上不正,下參差。”這話說的便是舅舅今日提到的事。上樑不正,則下樑歪斜。連我這幾歲小孩子都明白的道理,為什麼大人們卻做不到。”

柳婉兒摸摸兒子的頭。“知行難合一,世間多的是知道道理,卻做不好事的人。”

“你如今能這樣想已經很好了,不辜負夫子的教誨,也不辜負你父親的期盼,願我兒日後也能如今日般常常思考,做一個知行合一的人。”

李均朗有些懵懂的點點頭。

“孩兒知道了。”

未關好的窗欞間隱隱約約飄來幾片雪花,從窗戶間的縫隙裡看去,院子裡四下皆白,靜悄悄的,唯有一棵枯樹在園中靜靜佇立著。幾個還在院中淘氣玩雪的孩子都被各自房裡的奶孃領了回去。

一個扎著紅色發繩的小丫頭拿著燈籠輕輕叩響了柳氏母子的房門。

年紀最小的李寶珠不好意思的從門邊冒出個頭來,鼻尖凍得紅彤彤的,扭扭捏捏的喊人:“朗哥哥,柳伯母,我今晚可以跟你們一起睡嗎?”

李寶珠是個姐妹中年紀最小的一個,膽子小話又少,姐姐們大她兩三歲,正是鬧騰的時候,不愛帶她一起玩,於是她總一個人站在人群外呆呆的望。

柳婉兒有時看她可憐,讓李均朗主動找些話跟她說。一來二去混熟了,成了自家兒子身後一個不說話的小尾巴。

她在廳裡吃糖水的時候聽到父親跟劉家舅舅的談話,知道再過兩天他們就要離開回自己家去了。一想到自己又要過之前那種一個人孤單單的日子,心裡不捨得。便找了個藉口想與他們多待一段時日。

柳家母子哪有不歡迎的呢?柳婉兒忙張羅著給她添了一床被子,打發人去大夫人那邊回了話,說是今夜寶珠要留在他們那兒睡覺。

大夫人本來因為姨娘處處找事兒心裡就鬧騰。臨近年關煩心的事多,這幾個孩子又時時刻刻都得操心。現下正巴不得有個人能伸手幫著管一管,二話沒說立馬同意了。

寶珠便在他們屋裡多留了一些日子,直到十日之後,柳家母子不得不準備上路,才依依不捨的分開。

臨行前,李均朗把舅舅給自己在廟裡求的一隻玉雕的如意掛墜送給了寶珠,哄著妹妹讓她別哭,說以後如果想媽媽和自己了就對著吊墜說話,自己就會聽到了。

李寶珠知道這是哥哥糊弄自己的謊言,但仍然含著淚點了點頭。

時辰已到,行李搬完,眾人上車。外面來送行的個個都哭成了淚人,李均朗坐在馬車裡透過視窗的小簾兒向外望。刻著李府牌匾的宅院漸行漸遠,終於漸漸的瞧不見了。

再往前又是陌生的道路,他們終於要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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