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夢起身時，那隻水鬼也跟過來了，現在正躲在洗手間裡面，和他們保持著相當的距離。
它在忌憚陳盡的到來。
但也不會就這樣離開。
“什麼？”閔夢問道。他其實聽清了，但是沒有直接回答陳盡的話。
“你的眼睛也是能看得到的吧。”陳盡身子向後倚靠在牆上，兩臂交叉在胸前，垂眸看著閔夢，用著肯定的語句說道。他與人說話時，習慣凝視對方的眼睛，淺色的眼瞳配上沉靜如水的神情，很好地中和了五官的凌厲，讓人不自覺就會與他放鬆交談，似乎無論自己說了什麼，都會被接受。
“封過眼，現在只能看到一半。”閔夢迴他道。
被如此直白地問出來，他也沒什麼隱瞞的必要了。
“聊聊嗎？”陳盡問。
“沒事，這種情況時有發生的，不必掛心。”閔夢並不順著接話，沒想和他做過多的交流，他對不相熟的人一向習慣保持一定的社交距離。
“撲哧。”陳盡很不厚道地笑出了聲。“看來你不僅不害怕，還挺有經驗的。”他調侃到。
“略有而已，我們這種人就是這樣，你應該也能理解。”閔夢接到。
“不能，它們近不了我的身。”陳盡微微側過頭，挑了挑眉，好整以暇地看著閔夢說道。
“……”我一點都不羨慕，不就是功德金光嗎。
該死的，誰會不想要啊！
看著閔夢淡然的反應，陳盡便知道他確實是也看到了自己身上的情況。
“不過這隻又是什麼時候跟上的，你不說我還真一時沒發現，我說早上起來怎麼房間門口有灘水。”閔夢兩指捏著自己下巴，小聲絮叨道，一邊回想這兩天的經歷。
“它現在躲在裡面，你走的話估計還會跟著你。”陳盡對他提醒道。
“嗯。我會留意的，多謝了。”閔夢承了這個情，禮貌道謝。
“沒事，難得遇到個有興趣的人。”陳盡低頭輕聲說道，嘴角微微揚了揚。
“什麼？”這次閔夢是確實沒有聽清了。
“沒什麼，出去吧。”陳盡邊說著邊簡單洗了洗手，然後就率先抬腿走了出去。他這趟只是來找人的。
閔夢也跟在他身後離開，走出去幾步後想起什麼，回頭看向洗手間，瞥到一抹飄浮在虛空的濃郁黑影，黑氣裡層泛著紫光，正從廁所裡間飄了出來，周身散發著一股無比悲傷陰鬱的氣息，如有實質一般。
現在不是處理的時候，閔夢沒有再多看，繼續往外走去。
明天就是工作日，四人小隊也是時候解散了。
再見不難，有心就可以。幾人沒有過多的不捨，輕輕揮了揮手就算告別，或去車站，或往家回。
陳盡也與他們道了別，他還有些工作要處理，回了學校。
雖然只是一塊吃了頓飯，但相處愉快，也便算都多了個朋友。
閔夢站在返程的地鐵上，任由身體隨著車輛不夠平穩的前進節奏而略微擺動。
他在回想今天和陳盡的那場對話，這人其實還挺好心的，他想到。如果是自己的話，即使看到了也一般不會告知對方，很多人也根本不想知道原來真有這些東西的存在。
看不見反而是一種保護。
可能是因為他們是同一類人吧，都能看到更多維度的世界，所以才會上來提醒。
這個點還是午後，日光沒有那麼熾烈了，和煦溫暖，照在身上是正適宜的溫度。
閔夢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在湖邊找了個長椅坐下，曬曬太陽。
時常補充陽氣，也是他的健身專案之一。
跑步舉鐵是不可能做的，也就只能曬曬太陽這樣子。
應該就是昨晚在這湖邊跟上的吧，他看著此刻平靜的湖面想。
昨天回家的晚，正是午夜，又剛好喝了點酒，身體防禦力下降，這就又被跟上了。
他轉頭四處找了找，在離自己不遠處的一棵柳樹下見到了那道黑影。閉上眼睛感應，腦海中隨之浮現出那水鬼陰沉沉地雙腳豎直立在那裡的影像，長長的頭髮垂在身前，無聲滴答往下淌著水。
看來又是個有所求的。
世人多執念，死了也掛礙。
閔夢嘆了口氣，起身往家的方向走去。能不能幫，都隨緣吧。
又睡了並不踏實的一覺，他起身按了按咕嚕作響的肚子，又該想著吃什麼的事情了，他不怎麼會做飯，技術也就勉強能夠讓自己不至於餓死。昨晚給自己做了碗麵果的腹，難吃，但還是努力吃完了。
起來就感覺肚子不太舒服，冷冷的，有些揪著。
中午還是點個外賣吃吧。
在工作臺上對畫稿修修改改的時候，沈路從窗外飄了進來。
“搬過來了！”他對著閔夢興奮說道。
“隔壁嗎，你看到了？是什麼人？”閔夢隨意搭話道，手上的活沒停。
“是個大帥哥，看著三十歲左右的樣子，身高腿長的，頭髮還用髮簪束了個揪揪，看那氣質倒像個道士。”沈路作為資深情報員，儘量詳細地描述著。“該不會真是個道士吧！我說呢怎麼敢住那房子，還得是藝高才膽大。”他繼續自顧說道。
閔夢一邊聽著，越聽怎麼眼前逐漸就浮現出了個對應的人來。
不會這麼巧吧……
“對了！這人我還近不了身，他身上有功德光，我這點情報還是趴在應急樓道口看到的。”沈路接下來的話給閔夢的猜想最後蓋了個章。
擁有這些特徵的，自己應該暫時也遇不到第二個了。
只能說，緣，妙不可言。
陳盡就是隔壁新搬來的鄰居。
他在美院辦了入職後，就邊暫住在學校的職工宿舍裡，邊在外面找合適的房子。學校給安排了每週帶雕塑系學生四節課，地理位置上得要通勤距離近，自己還想要有個工作室，平時要做石刻研究，所以房子面積得大一些。綜合條件之下，閔夢隔壁的這個房子就成了最優選擇。
至於它還有個凶宅的身份這件事，陳盡不是不知情，他是無所謂，反正對自己也沒影響，而且在頂樓，一梯兩戶，還安靜。
租金也合適。
他是真的挺滿意的。
只是這房子的“原住民”，可能就要不太滿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