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離體的魂

“原本想讓你歇息一番再去見娘，可她知道你今天回來，這會兒正鬧著要見你。”秦亦安知曉母親的苦處。自妹妹丟後，母親心病難消，覺得自已有愧女兒，常常思緒難安。

秦亦雙是個心大的人，聞言已跟著大哥去了生母的鳳歸院。

鳳歸院安靜至極，一入院中只聞到濃烈的中藥味，讓人舌苔發苦。院中只有兩個嬤嬤伺候，都是生母林允嫻陪嫁的丫鬟，如今也算是府裡的老人。

此時見秦亦雙出現，平日裡沉寂已久的小院總算露出了幾分歡喜。

秦亦雙眼神淡淡的，她可笑不出來。

這院中，有鬼啊。

嬤嬤們說母親已病了兩個多月，起初只是感了風寒有些咳嗽，可去了一趟城隍廟回來後就時常清醒時常迷糊。

府裡也遞了帖子給太醫院，連太醫院院首大人都驚動了，已經換了幾帖藥方依然無效。

“平時正午的時候夫人還能醒上半日，這兩天卻愈發昏睡了。”母親身邊的李嬤嬤一隻手抽著袖子偏頭擦了擦眼淚，她從小跟著林夫人一起長大，又陪著她嫁入秦府。

“夫人這些年一直惦記著大小姐，時不時要去趟城隍廟為小姐燒香，知道您今天回來，硬撐著身子等著。”

秦亦雙點了點頭，嘴角微微笑著踏進了屋子。

屋子已開了窗散了那股苦藥味，林夫人半倚著床，看到她進來後，掙扎著要坐起來，蒼白的臉上有了幾分喜色。

“娘，亦雙回來了。”秦亦雙坐在床前，一雙手握著自已的衣襟。

師傅師兄救命，這感人的場面要不要擠點眼淚。

回府前她不是沒想過和爹孃見面的場景，但真的見了心裡反倒平靜的沒有一點雜念。

“我可憐的兒，是娘對不住你。娘尋你尋得好苦，日日燒香拜佛盼你平安，總算是把你盼回來了。這些年你過得可好？”

“還行。”秦亦雙說話口氣略顯生硬，她稍稍調整了一下，又開口說道：“你看女兒現在好好的，全胳膊全腿兒，這些年雖然清貧些，但有師傅師兄護著，也沒受什麼委屈，更沒人敢欺負。”

她說的是事實，平日裡只有她欺負鬼。

就像現在，她正瞪著床邊哭著要爬上床的一抹生魂。

秦亦雙老實的陪著母親說了會兒話，林夫人的眼睛又顫顫的就要閉上了。她輕聲唸了一遍安神咒就起了身，讓嬤嬤們伺候著睡去。

趁著大家不注意，秦亦雙雙手變換手勢，傅靈術已將那生魂拘在手邊。生魂離體太久，眼中沒有清明，過幾日怕是真的要變成鬼，口中還痴痴的叫著“娘、娘......”

床上的林允嫻像陷入了夢魘，隨著生魂一聲聲“娘”的叫喚，緊皺著眉用哭腔喚著“女兒......”

秦亦雙無奈，只得又唸了幾遍安神咒，一人一魂才逐漸安靜下來。

兄妹倆跟著嬤嬤們退出了房門，秦亦雙對著身邊的李嬤嬤開口問道。“母親上次去城隍廟除了上香還遇到過什麼？或者是得了什麼稀罕玩意兒回來？”

身邊的生魂約莫是個七八歲的女孩，但神志不清，想來也問不出什麼。

“那日夫人跟平時一樣，是坐著府裡的馬車去的城隍廟，夫人身子一向不好，上完香也沒有逗留就回了府，除了跟老奴說了幾句話並沒有遇見外人。”

李嬤嬤仔細想了想，臉色一驚，又開口說著：“倒是在廟外，夫人看見有一家人帶著小女兒，那孩子頭上的珠釵掉了，正鬧著讓下人找。夫人瞧著那孩子哭鬧模樣，許是想起了大小姐您，不免傷感了起來。”

“後來我們在馬車旁撿到一支珠釵，說來也巧，竟和當年夫人送給小姐的那支十分相像。夫人讓我去還了，老奴在廟裡找了一圈卻沒找見那一家子，這珠釵也不值錢，夫人就帶了回來，時常拿在手裡看著。”

夫人這些年失了女兒，常常觸景傷情。老爺常年駐軍在外，老夫人又事事壓著，明裡暗裡不讓她好過，鬱結難舒。她好幾次想往舅老爺府上報信，卻被夫人攔住了。

想到這，李嬤嬤十分不忿。

秦亦雙接過李嬤嬤拿來的珠釵，母親的確生了病。

平常的風寒雖能導致邪氣入體，但病情加重主要是因為這個生魂。

她們一個尋孃親，一個找女兒，陰差陽錯兩人之間有了執念，身體才越來越差。

生魂離體，命不久矣。眼下要想醫好母親，就不得不先救這生魂的主人，一旦生魂變鬼沾染了死氣，母親只怕更加危險。

秦亦雙沒想到，山下的生活這麼精彩。

李嬤嬤不明所以，但瞧著夫人每天昏昏沉沉的樣子，也是十分心疼。

“大小姐，您是覺得夫人衝撞了不乾淨的東西？難不成這珠釵有問題？”她早已懷疑，只怕自已多心。如今大小姐突然開了口，她便大著膽子說了出來。“老奴立刻將這珠釵扔了去。”

“這珠釵跟娘已產生了因果，如今扔了治不了根。還是得......”秦亦雙聲音一頓，看了一眼身邊的大哥。

她初回府，身上的本事雖多，但官宦之家向來對玄學術法有所排斥。

秦亦安佯裝沒聽懂，心裡卻泛起了嘀咕：妹妹你悠著點，咱自家人可不騙自家人！

“李嬤嬤，這兩日你出去打聽打聽那日遇見的小姑娘是哪戶人家的，她們家是不是出了什麼禍事。這珠釵我先保管著。”

她沒有明說，李嬤嬤卻是個明白人，當天就風風火火的出門了。

秦亦雙回了自已院中，小生魂弱弱的，有消散的跡象，被她安置在桃木牌內。

桃木屬陰，可收攝精氣，有助安魂定神，對鬼物來說是極好的，對魂效果卻只有一二。

李嬤嬤火急火燎的趕過來，已是第二日酉時。

“大小姐，你可真是料事如神。”她喘了口氣，繼續說著。

“昨日我尋了個由頭做了一桌酒，找了幾個官老爺家的老嬤嬤，大夥兒都是老相識，互相拉拉家常。話一說開，這事兒就有點眉目。”

李嬤嬤頓了好一會兒，等著秦亦雙接話。

秦亦雙倒不急，翹著二郎腿給她倒了杯水，示意她坐著緩緩。

不說你就憋著，看你急還是我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