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小媳婦
事情的眉目就是通政司府上桂嬤嬤透出的，通政司夫人孃家為大理寺卿卓家。
兩個月前，卓大人夫婦帶著他們家二小姐卓雨珏在城隍廟遊玩，丟了一副珠釵，卓二小姐鬧著讓下人去尋。
可珠釵沒尋回來，人卻出事了。
那卓二小姐活潑好動，趁著下人不在偷跑出城隍殿，竟沒人發現。等人找到的時候，卻是從井裡撈上來的。
桂嬤嬤跟著夫人回了一趟卓府才曉得大概，聽說卓二小姐被抱回府時就昏迷不醒。
卓老大人疼這孫女疼的緊，太醫院的太醫一個接一個的進府，針灸、湯藥都試了個遍，又一個接一個搖著頭出府去。
卓二小姐起初還有些動靜，能灌進去參湯藥水，有時還“孃親、孃親”的叫著。這兩日突然毫無反應，現下只剩一口氣吊著，怕是有早夭的跡象。
卓老大人看著孫女這樣，心疼的吃不下，睡不著，竟也病的下不了床。
如今，卓家都亂套了！
可不得亂套嘛，小丫頭的生魂離體太久，不死也大機率成活死人。等生魂滅了，就算救醒了，也是個傻子。
“這卓家倒是跟我們府裡有點關係。”李嬤嬤憋著話，又賣起關子來。
秦亦雙神色不變，隨口一問：“難不成他家還有小姐要嫁我們家少爺？”
李嬤嬤正如牛飲水，聽到秦亦雙的話一口水差點噴出來。
“大小姐，你可真神。”她拍拍胸脯緩口氣，靠過來細聲說道：“這卓家大小姐卓雨筠，原本是和大少爺有口頭親的，兩家門當戶對，雖說還沒納采過訂，但兩家大人都是滿意的。”
這親事還是卓家老大人自個兒上門訂下的娃娃親。
卓家與外祖林家世代交好，秦亦安一直養在外祖父身邊，從小便跟著外祖父識文斷句，十五歲成了舉人老爺，頗有才名。
原本等秦亦安殿前高中就請媒人上門提親，偏偏秦亦安右手廢了，他不願耽誤女方，便主動拒了這門親事。
“要說卓家也是好人家，大少爺拒親之後，卓家幾次託林老大人帶話，就算大少爺這輩子都不入仕，這女婿他們也認。”李嬤嬤嘆了口氣。
她是看著大少爺長大的，大少爺四歲啟蒙，早晚用功，不曾耽誤一日，哪個先生不誇他聰慧用心。那卓家大小姐她也曾遠遠見過，舉止嫻雅，出落得亭亭玉立，性子也極好。
真真是可惜了一樁好姻緣。
秦亦雙伸手拿起桌上的珠釵怔怔的看著：“李嬤嬤，你可打聽的到這卓雨珏的生辰？不用太準確，只要年月日即可。”
小丫頭的生魂就像風中搖曳的燭火，一吹即滅。若想讓她順利歸體，就要用門中聚魂術配合生辰符壯大魂格。
等魂格穩固，再想個法子去趟卓府。
“若是要詳細的生辰八字，那大小姐你就難住老奴了，尋常人家都不會輕易告訴外人閨女的八字。若只是要知道出生年月，那咱也不用去打聽。卓二小姐去城隍廟遊玩那日，正好是她八歲生辰。”李嬤嬤努努嘴，憨憨的笑著。
送走李嬤嬤，秦亦雙關緊院門。
亥時一到，她將桃木牌裡幾個老少鬼們都放出來，關了兩天再不讓他們出來喘口氣又得鬧脾氣。
“你們自個兒玩，但玩歸玩鬧歸鬧，一不可戲弄生人，二不可欺凌弱鬼，三卯時三刻自已回來。要是給我找了麻煩，姑娘我才不問緣由直接讓你們消散天地間。”
這些都是她路上收的野鬼，他們或有冤屈，或有留戀，或有未了心願，皆因執念太深才不肯轉世。
沖虛閣歷代閣主只收徒兩人，一個避世傳衣缽，一個出世渡蒼生。閣內唯有一條規矩：渡人渡鬼，慈救眾生。
門規如此，又被她遇上，她當然照單全收，假以時日慢慢送他們下去，權當給自已積點陰德，等見了師傅也能吹噓一番。
至於是文渡還是武渡，師傅可沒交待。
小丫頭的生魂聽不懂人話，虛無的厲害。秦亦雙將出生年月寫在黃紙上，簡單做一個生辰符置於珠釵前。
她手做五嶽三山印，眼內含光，口吐真言：“息利合，通正一，成法智，益可真......收招魂神，尋源不終。”
約莫三個來回，生魂飽滿濃郁許多，身體越來越清晰，一雙眼睛灌進生機，像是被人啟了智。
秦亦雙撥出一口濁氣，柔聲說道：“你先在我這安心待著，過兩天我帶你去找娘，順便看看我家沒過門的大嫂。”
要是師兄在就好了，這些事還是師兄做的痛快。
她捶了捶肩膀，手一揮將卓雨珏收回桃木牌。又起身關房門，天大地大，睡覺最大。
漆黑的院子外，一雙眼睛透過院門縫窺看著屋裡的動靜。那人只覺得後背發涼，他當然不會知道，一對母子正站在他身後，死死的盯著他。
春暉堂。
封氏正用著早膳，手裡的碗筷錯落有致。
府中管家侯大河屏退了他人，躬身立在一旁伺候著，規規矩矩的講著夜裡所見。
“老夫人，小人親眼所見，瞧著十分真切，大小姐約莫是在行厭勝之術。”侯大河原是封氏院中的跑腿小廝，經封氏一手提攜才慢慢做到管家的位子。
那日大小姐一進府，他便被老夫人招了過來。老夫人氣急敗壞，讓他盯緊大小姐院裡的一切動靜，而且要他親自去。
他不敢怠慢，趴著門縫偷偷看著，卻看到大小姐口中唸唸有詞，手上動作如約作法。炎炎夏夜，侯大河只覺得一股股陰風吹過，後背越來越涼。
封氏將碗筷重重落下，唇齒怒張：“當初就應該溺死她，秦家也少個禍害。如今一回來，就不知道從哪學來的歪門邪道，要詛咒死誰！”
怪不得這兩天頭昏腦漲，睡得不安。
“你趕緊叫上幾個護院，我倒要親自去看看，要是蒐羅出那腌臢東西，就當場給我打死，省的敗了家裡的門面。”封氏咬牙切齒，怒氣衝衝朝著秦亦雙的院子走去，恨不得將她活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