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收屍
老乞丐生前姓熊，叫熊來旺。
三年前，家中鬧了饑荒，村裡的人餓死一大半，有些人家已經易子而食。
熊來旺一家，除了自已和小孫女都死光了，他怕孫女也死在村裡，帶著人拼著老命一路乞討來了汴京，艱難的養著孫女。
兩個月前，熊來旺因為長期飢不裹腹，生了一場大病。
孫女心疼爺爺，在杏林街求著一家藥鋪的坐堂大夫幫他治病。
那大夫見爺孫倆可憐，不僅免費醫治熊來旺，還帶走他的孫女，說要收在身邊當個學徒，好歹不會餓死。
熊來旺感激不盡，只盼著孫女腦瓜子聰明一些，跟著那大夫好好學。
可等他病好，想見自已孫女的時候，就再找不到人。
他惦記孫女，幾次跑去藥鋪尋人，都被夥計趕出來。
他沒有辦法，又沒有認識的人，只能每天在鋪子外面守著那大夫，可那大夫也沒了蹤影，再也沒有現身。
夥計見他可憐，偷偷告訴他，那大夫收夠了學徒，不會再來。
他不死心，仍在藥鋪等著。去的次數多了，便惹怒了店裡掌櫃。
掌櫃趁他不注意，讓人把他拖到偏僻的地方狠狠教訓一頓。
他被打的動彈不得，就這樣活活餓死。
秦亦雙面無表情的聽完熊來旺的遭遇，“你是想找回你的孫女，還是想找那家藥鋪報仇？”
熊來旺吐出一口渾氣：“我人已經死了，報仇又有何意？我只想知道我孫女的下落，是不是還活著。”
秦亦雙起身開始關鋪子門，鈴鐺既響，這樁生意，姚記棺材鋪可以接下。
“我家妮兒特別懂事。”
“我們爺倆一路北上，常常會餓肚子，她一個八歲的女娃娃，餓了也不哭不鬧。”
“有時候討到點吃食，我想著寧願餓死自已也不能餓著她，把吃的偷偷藏著自已不吃。”
“這女娃見我不吃，她也噘著不張嘴，非要看見我先吃才開口。”
“我們挖過草根，吃過樹皮，拼著老命才把她活著拉扯到汴京。”
“我死了沒關係，只要她能好好的活，等我下去了見到她爹孃，也能有個交待。”
秦亦雙沒有打斷老乞丐，只是靜靜地聽著。
熊來旺臉上的皺紋很深，加上死前餓的皮包骨，一雙眼珠子陷在臉頰裡，弓著背站在那兒，顯得滄桑又卑微。
秦亦雙問明瞭他喪身何處，將他收進桃木牌，便準備回家。
秦府，秦亦安兄弟二人正窩在書房裡小聲談論，見秦亦雙進來，秦亦真滿眼嬉笑。
他剛回府就被大哥抓來書房，大哥要檢查功課，考他學問。
整整一個下午的時間，秦亦真勉強應付過去，終於盼來個人救他。
“妹妹你一個下午跑哪裡去了？”他打斷秦亦安的話題，小跑著把秦亦雙迎進來。
熊來旺是被人毆打後餓死的，這事兒得衙門來管。
秦亦雙徑直走向大哥，也不管秦亦真。
“大哥，有事要你幫忙，煩你給蕭大人遞個帖子。”她的語氣有些急。
秦亦安心裡大覺沒有好事，上次妹妹去找蕭振聰，在伯爵府挖出了五具屍體，偌大一個伯爵府被她直接扳倒。
“你.....你又要幹嘛？”秦亦安不安的問道。
“明天，帶人，收屍去！”秦亦雙言簡意賅，只當是家常便飯的小事。
秦亦真才聽大哥說完妹妹如何幫他治好右手，又找出封府害人性命的關鍵證據，本就後悔自已沒有親眼目睹。
聽懂妹妹言下之意，他眼睛發亮，毫不猶豫的說：“帶我去，帶我去，大哥能幫你做的事兒，二哥都能幫你做！”
秦亦雙嘴巴抽了抽，她正愁這髒活沒人幹，沒曾想居然有人上趕著搶活兒。
第二日，秦亦雙帶著二哥出門的時候，大哥也給蕭振聰遞了帖子。很快，兩方人馬在靠近杏林街的南門口集合。
秦亦雙沒有想到，蕭大人竟然親自過來了。很顯然，對收屍二字極其重視。
蕭振聰見到秦亦安，聽說是秦亦雙通知他一起去收屍，忍不住無語。
這姑娘，怎麼走到哪都能碰見死人。
他不知道秦亦雙到底要幹什麼，索性帶了仵作和兩個心腹衙役一同前往。
很快，幾人出了南門到了城外一處荒廢屋子，秦亦雙請蕭大人進去搜了搜。
兩個衙役沒多久就在屋子裡搜出了一具屍體，那屍體在酷暑天氣已腐爛成累累白骨。
秦亦真此時才明白大哥對這個妹妹的震驚。
她如此準確的知道屍體的位置，秦亦真是驚悚的。
再看自家大哥和蕭大人的神情，似乎已經見怪不怪。
“此人衣著及屍身都已腐爛，但看骨骼只能確認死者是男性，年齡在五十歲以上。”仵作口鼻蒙著白布，認真的翻檢。
“這人叫熊來旺，是和孫女從南方逃荒來的......”秦亦雙開口說道。
蕭振聰皺著眉，都沒有懷疑秦亦雙所言，反而抓住了話中重點：“此人從南方過來，為何會慘死在這破房裡？還有，他的孫女現在何處？”
眾人滿腹狐疑。
秦亦雙簡單明瞭的說了大概，看了一眼那屍體：“熊來旺，被人打了一頓扔在這裡，被活活餓死的，至於他的孫女，目前沒有下落，只知道當初是一家吳姓的藥材鋪帶走的。”
蕭振聰仔細檢查屍骨，手骨和腿骨處雖有些細小裂縫，但不至於讓人動彈不了活活餓死，想來當時是受了內傷才失去行動能力。
只憑這一具屍骨，想要找到兇手，難！
何況，汴京城裡，吳姓的藥材鋪子雖不多，但也有十幾家，只憑秦亦雙三言兩語就想去定罪，難上加難！
他側過身子望著秦亦雙，無奈的說：“這人已變成一堆骨頭，沒有一點蛛絲馬跡能指控兇手。倘若真如你所說，知道兇手身在何處，但要定罪為其伸冤，怕是苦難重重。”
秦亦雙自是明白這個道理，她從小見過太多屍體，能化成鬼留在人間的大都是死的冤屈，能報仇的更是寥寥無幾。
“這人死的可憐，我也知道蕭大人要想斷案需要證據，只是煩請大人你幫他找回孫女，這幅畫像是我根據他口述畫出的，希望能幫上你。”
秦亦雙掏出熊來旺孫女的畫像，交到蕭振聰手裡。
“此外，若大人查完他的遺骸，請告知我一聲，我答應了要替他收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