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荷花清宴

秦亦雙忙了一天，用過晚膳後就回了院子，足足睡了一夜。

一早醒來神清氣爽，院中玉蘭花香氣撲鼻，連帶著風都是香的。李嬤嬤備好早膳候著，都是她喜歡吃的。秦亦雙只覺得真好，大概是她十幾年的人生中第二好的一天。

第一好是被師傅帶上山的那天。她當年被綁著手腳扔去古墳潭，掙扎蠕動的時候鬆開了繩子，手腳並用的想爬出去。

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陰氣，第一次模模糊糊感覺到身邊奇怪的哭笑聲。她小小的一個人，肚子餓的差點撿骨頭吮，幸好師傅來了。

師傅帶她上了山，換了套乾淨衣裳，抱著她為她安神。她記得那日風也是香的，淡淡的桂花香。

秦亦雙悠哉悠哉用著早膳，準備吃完了就帶著李嬤嬤一起去遊湖。

這時，府中小廝來報——大理寺卿卓大人之女來訪。卓雨筠不僅人來了，還帶了厚禮。

秦亦雙看著禮單和一屋子的東西嚇了一跳，只不過順手救了個人，也太值錢了！

第一眼看見的是兩對百年金絲楠木匣子，匣子裡裝著青玉各式佩四件、白玉各式佩四件，珍珠手串、翡翠手串、珊瑚手串、沉香手串各兩串。

還有赤金累絲鑲寶耳墜、紅藍寶石戒指、尋常金銀鐲子......更堆了不少，

最誇張的是，卓家甚至還準備了幾箱名貴雲錦、布匹料子和各式成衣。

在這一堆極度奢侈的物件中，唯有一盒子紅雞蛋讓她覺得心安。

雞蛋最好，能讓人吃飽的都是好東西。

等秦亦雙驅步到了大廳，母親林允嫻已陪著卓家二女說了好些話。

林允嫻自然認識卓雨筠，當初林父作保為自家大兒子應下卓家親事，李嬤嬤就陪著她遠遠偷摸著瞧過。今天再見卓雨筠，生的愈發漂亮，言行舉止落落大方，她連連可惜秦亦安拒了一門好親。

倒是卓家二小姐卓雨珏，雖是第一次見面，林允嫻卻覺得親近的很。小姑娘見著她也不怯生，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她，總覺得這位夫人身上的味道很熟悉。

秦亦雙不想說破，能不熟悉麼，好歹你們朝夕相伴了兩個月。

卓雨筠當著林允嫻的面認認真真道謝：“亦雙妹妹，今日冒昧到府上叨擾，感謝妹妹對卓家的救命大恩，我家小妹身子能夠安康，全靠妹妹搭救。”卓雨筠摸了摸自家小妹的頭，二人鄭重的向秦亦雙鞠躬。

“那日妹妹救醒小妹，又算出母親有了身孕，家裡特意讓我備了禮物和紅雞蛋聊表謝意。原本母親是要親自來的，但太醫說母親近日操勞過度需要臥床養胎。妹妹可不知，母親如今把妹妹當成我家的福星，盼著跟妹妹多多來往呢。”卓雨筠饒有興致的說著。

林允嫻雲裡霧裡的聽了大概，才曉得秦亦雙在卓府做了什麼。見卓雨筠挽著自家女兒的手，動作十分親暱，想著兩家的親事興許有轉圜之地。

卓雨筠當然不知道秦母心裡所想，但今日進秦府，她確實想再見一眼秦亦安。

彼時，秦亦安正陪著夫子泛舟湖上，全然不知家中情況。

見時間不早，卓雨筠有些失落的準備告辭，卻被秦亦雙拉住了手。

“娘，昨天大哥幫我定了天祥酒樓的席面，我一個人去也無趣。今日正巧卓姐姐在，我想邀卓姐姐陪我同玩，不曉得卓姐姐願不願意。”她眼中含笑看著卓雨筠。

卓雨筠微微失神，像是被人看穿一般，低著頭應了下來。

一番告辭，林允嫻回院子小憩，卓雨珏被自家嬤嬤帶上馬車回府，秦亦雙帶著卓雨筠乘坐馬車前往遊湖，順帶讓李嬤嬤備了些止血藥。

秦亦雙和卓雨筠站在天祥酒樓窗臺邊上，一縷縷幽香若有若無的飄了進來。放眼望去，一湖碧綠的水面上鋪滿了圓圓的荷葉，它們或緊緊挨著，或遺世獨立，在風中搖曳生姿。透過層層荷葉，亭亭玉立的荷花出淤泥而不染，它們白裡帶粉，千姿百態，各不相同。

許多書生泛舟湖上，三五成群，頗有年輕朝氣。

在那群書生中，卓雨筠一眼便瞧見秦亦安。他身穿水墨色長衫，右手垂在身後，安靜的聽著身邊同窗高談闊論。

晌午時分，遊湖的船隻靠了岸，一群人在岸邊的水榭廳鬥詩作對，不亦樂乎。

秦亦雙只覺得沒勁，在山上時師傅除了教她練功，也常翻出些名師大家的文章要她習文認字。練功不可怕，讀書卻是要她的小命。每每那時，她就裝作頭疼腦熱，盼著能躲過師傅的敲打。

現下聽著書生們咬文嚼字，秦亦雙眼皮子耷拉的厲害，險些瞌睡過去。見大哥正躲在人群后面煮茶，便遣了李嬤嬤去尋他上樓。

秦亦雙百無聊賴，等著大哥上來會美人，水榭廳突然鬧了起來。

李嬤嬤急急忙忙的衝上樓，身後沒有秦亦安的影子，慌張開口道：“大小姐，大少爺受傷了。”

卓雨筠嚇了一跳，回頭看向秦亦雙，人已經要往樓下跑，卻見秦亦雙一臉平靜。

秦亦雙不是不急，只是她之前就給大哥卜過一卦，大哥最近印堂晦澀失光澤，時運欠佳，命犯小人，且這小人還不太好躲 ，有血光之災但不致死。

她急也沒用，大哥本就在盡力避免，有人的時候少說話，人多的時候待在角落。如今小人現了形，這個煞倒更容易化解開。

秦亦雙帶著卓雨筠下了樓，見秦亦安被人扶著坐在地上，右手仍在滴血，呲牙咧嘴的嘶嘶叫著。

他原本聽了妹妹的話，安心的在後面煮茶當個小透明。茶還沒開，同窗徐仕昌和鄒衛林就吵了起來，這兩人在書院本就不對付，文章要爭出高低，詩歌要爭出優劣，常常吵到互相下不了臺。

他們一吵起來，秦亦安已覺得妹妹怕是要言中了，趕緊想躲上樓遠離是非之地，身邊的人卻拉著他向前去勸架。

誰曾想，鄒衛林憋了很久的火，竟私藏了一柄小刀在身上。

鄒衛林原是想嚇唬嚇唬人，可慌亂中那柄對著徐仕昌的小刀轉了個方向對上秦亦安，不知道誰又莫名推了秦亦安一把，刀子直直往他胸口扎。

情急之下秦亦安舉起右手擋了一下，刀子稍稍偏了方向紮在胸口的銅牌上。於是，人免了一死，手臂難免流血消災。

秦亦安眼尖，發現了妹妹身後的卓雨筠，倒吸口氣的嘶嘶聲瞬間沒了蹤影，咬著牙一副這點疼痛算什麼的樣子，看在秦亦雙眼裡只覺得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