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龍銜耀烘殘雪,羯鼓催花發上林。

紫柱金梁,玉宇瓊樓,錦繡如織;

衣香鬢影,貴客接踵,車馬填門……

一整套繁瑣而又嚴格的祭拜禮儀之後,盛宴狂歡才告開啟:

整個皇宮外庭成為巨大的觀賞臺。

皇太后端坐高位,皇帝、皇后分坐兩側龍椅,面帶微笑,接受祝福。

三公九卿,文武百官則分列兩側。

八珍玉食,舉案呈上;

金波玉液,觥籌交錯……

一聲玉罄音起,箏音似流水,箜篌做玉鳴……眾人循聲望去,柳含月撫古箏,柳含玉執箜篌,領奏《霓裳羽衣曲》,曼妙婀娜的舞姬身著金絲霓裳羽衣,躍入場地,在焰火照耀下翩翩起舞……

這是個集鼓樂、歌聲、舞蹈為一體的大型歌舞表演,很快將慶祝大典的氣氛烘托到最高處……

隨後,四境節度使敬獻的百戲紛紛登場,有南戲,有雜技,有伎樂歌舞……

太后眉開眼笑。

李恆對太后說:“母后,柳貴妃姐妹願獻舞一曲,敬祝母后千千歲。”

太后很高興:“張公公曾說,這對姊妹色藝雙絕,哀家倒要看看是否名副其實。”

徐公公識趣,大聲宣佈出來。

大庭安靜下來,暫時踱到邊側去聊天、談笑的也紛紛返回座位,誰都想看看雙姝聯璧,畢竟機會難再得。

樂聲起,清音繚繞,一列十數人面紗覆面的綠衣美女蓮步輕移。清風拂動,綠腰嫋娜,長袖飄飛,滿塘風荷,無限詩意。

舞動著,組合著,眾美女漸漸埋頭搭肩俯身圍成了一圈,隨後像一朵雛菊在陽光中怒放,花芯裡的一女揭開長紗,綠衣白袖翻罩著粉紅紗衣,翩翩欲飛。

掌聲,喝彩。

眾荷中盛開的這一朵粉色荷花正是柳含月。

很快,另一朵白紗綠衣的荷花被眾荷簇擁而至,正是柳含玉。

姊妹倆舞姿輕靈,身輕似燕,身軀軟如蒲柳,雙臂柔若無骨。

有如風過時蓮花的輕顫,從指尖傳至肩膀,又從肩膀傳至另一隻手的指尖,步步生蓮般的舞姿像出水的芰荷,像花間的蝴蝶,像山間的流水……

整個大廳寂然無聲。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瞪大眼睛,唯恐漏過每一個精彩的舞動。

於忱忘了所有,眼裡心裡只有那個輕盈靈動的白衣精靈。

滿院風荷,她是最美的那一朵。

三千弱水,她是最純的那一滴。

……

樂止,舞歇。

娉婷佳人翩然而去,淡煙嫋嫋,倩影依依。殿堂一片寂靜,恍若襄王緣慳神女的悵然……

許久,喧譁再起,喝彩的,讚歎,拊掌而笑……

王皇后一直被毒蟲噬齧的心,終於維持不住體面,她望著坐在首座的父兄:

老王爺神色自若,捋著鬍子笑得很快樂;三司使王壬低頭舉著金足樽,若有所思。

大約是心意相通吧,他抬頭瞥了一眼龍臺寶座,與胞妹目光交織。只那麼短短一瞬,彼此都明白那些不可明言的含義。

太后下懿旨,重賞兩姐妹。

殿堂又是一陣歡騰。

……

外庭的左右兩廂,臨時搭建起來的一列棚子,是給各地來的百戲伎工候場,換裝用的。每個棚子外守著一個小宦官,負責帶領伎工上場、退場……

含月、含玉姐妹倆帶領一眾玲瓏萃的舞女表演的《群芳樂》,是臨時獻舞的。貴妃領舞又兼美女眾多,安排的是最大、最豪華的棚子。

貴妃退場之後,當初時寧宮跟來的六個宮女一擁而上,換裝,梳洗,化妝,整理……

一番忙亂之後,含月看了一眼已經和碧禾換好了衣裳的芸兒,略略一指裝奩匣子,示意芸兒捧上。芸兒極其乖巧,立刻捧上匣子,低頭跟著芽兒,一路跟著回了時寧宮。

含玉則在眾多輕紗覆面的姐妹的簇擁下,帶大家離開了皇宮……

能夠入選進宮表演的百戲伎樂,必定名利雙收,所以各地進獻的百戲,異彩紛呈。一掃南楚皇宮數年來的沉悶、抑鬱。

這場宴會持續了三個時辰。

嚴格地說,三司使王壬,全權負責整個大典的安排、排程,確實細心、周全!

太后歡喜,皇上欣慰,百官盡興……

戌時過後,宮門大開,車如水馬如龍,貴客們四散而去。頗有一些酩酊大醉的,騎不得馬,早有自家牙兵侍衛安排好馬車候著,貼心地將主子送走。

魏晉的品階不算高,座席離御臺很遠。兩位公公將醉得不省人事的魏晉,交給了金吾衛蔡濤將軍。

早有一輛青布幔子的馬車停在僻靜處。

布口袋一般的魏晉被放進了馬車。

放下車簾子,趕車的漢子衝蔡濤略微點頭,一揚鞭,馬蹄的的,車輪轆轆,這輛不顯眼的馬車混入車水馬龍,從皇門外等著的魏晉的侍衛牙兵跟前經過,揚長而去。

那一夜,很黑,很冷。

這輛馬車在皇城的街頭巷尾走啊,繞啊,很快就走到夜深人靜。

車伕跳下馬車,給馬餵了幾口吃的,再給馬頭上套上黑布罩子,繼續慢悠悠地兜圈子。

眼見西郊的偃湖霧靄沉沉。

終於,車伕狠命抽了馬兒一鞭子。馬兒受了驚,開始狂奔。車伕顯然是個老手,抽出一柄匕首,直直捅入馬兒的肛門。馬兒一聲長嘶,衝著偃湖的冷月波心激射而出。

看著湖中掙扎的動靜漸漸趨於平靜,車伕啐了口濃痰,縮脖袖手,隱入黑暗之中。

禧歲大典,正日前三後五,共計九日,取“長長久久”之意。

天氣依然溼冷,但氣氛渲染得很足。

百官休沐,百姓同樂,宮內宮外一片祥和。連平素常有的搶劫,鬥毆,拐騙……也幾乎不見了。

酒樓,歌肆,茶館,賭坊……人客接踵摩肩,到處人聲鼎沸,一幅活色生香的浮世繪。

……

眼看著禧歲大典收官落幕,還沒有見到魏晉蹤跡的親衛和近侍才開始覺察不對。

魏晉一向嗜色。一去三兩日沉迷於某處溫柔鄉,並不是沒有過,但從未有過任何一個心腹都不明行蹤的前例。

那日在皇宮門口未接到人,尚可推想與某些有共同嗜好的大官小吏找到風月秘窟,消魂兩日也未可知。

可百官休沐即將結束,再過兩日便是大典之後的第一次早朝,按照常理,皇上必定會封賞,懲罰。此外,四境節度使也該了結在皇都的事務,回屬地就位……

因此,這兩三日東源事務繁多,魏大人須往各處高門大院拜門,走動。一旦耽誤了,便會影響往後的官運……

魏晉荒淫無度,對近身的親衛和近侍卻是好的。這些人長期追隨左右,知道他的行事方式。這麼看來,他們的主人恐怕出事了。

幾位心腹一商量,也不敢聲張,一齊去李憬府中稟告。

李憬聽了稟告,沉吟一陣,命四位心腹不要聲張,交給他來尋蹤。

李憬叫來管家,將四人留在府中,等候訊息……

四人才歇了半晌,管家神色慌張,急衝衝地跑來告知:“魏指揮使勾結山匪,盜賣軍糧,刺殺命官,犯了滅族大罪,恐將誅連九族,大家都大禍臨頭了,你等都是他的心腹,趁早分頭逃命去!等此難平定之後,再做長久打算。”

四人猶如驚弓之鳥,急急忙忙出皇城,各自逃命去了。

洛硯回到府裡,已經亥時。

長達九日的禧歲大典結束了。鬧騰了半個月的皇都,乏了,靜了,早早睡了。

於忱的書房,卻亮著燈。在一片昏昏欲睡的寧靜裡,固守著什麼似的,倔強地睜著眼睛。

於忱放下手中的書,看著走進來的洛硯:“都安排妥當了?”

洛硯點了點頭,“放心吧!少主。沒人找得到!”

於忱點了點頭,洛硯很靠譜,他信任。

“碧禾,我和柳媽媽商量過,玲瓏萃目標太大,人多眼雜。我們府上少娘子,也不方便,就在一心酒屋深居簡出。她在深宮大院待久了,不是宮內人一般認不得她,我讓小茹陪著碧禾。”洛硯又補充說道。

“少主不睡,是擔心左林大哥嘛?”

“是啊!整整半個月了。”於忱蹙眉,放下書卷站起來踱步,焦灼之情溢於言表。

“原本算好加上往返路程,不出意外也就十二,十三天夠了……”

“不出意外的是一定會有意外!”於忱喃喃的問“青蒲鎮的驛站有新訊息嘛?”

於忱和洛硯都沉默了。他倆心裡明鏡似的:

信州道留守的官員不肯就犯,可能性並不大。有皇上的手諭和張公公親臨,諒他們不敢違抗聖命。

最大的危險在於,恭王府發現事態緊急,必定有動作。

“左大哥出發之前,李萬林大哥已經提前出發給權叔傳訊息了。回程走官道,一路都有驛站,權叔和左大哥必定有所防範。再說若有不測,訊息早傳過來了。”洛硯說這些話,與其說是安慰於忱,倒不如說是給自已壯膽。

信州道位於東源與常穀道中間,相比常穀道,地形相對平緩,可供歹徒截殺行兇的窮山惡水並不多……

可是,早該回來的,遇到什麼突發狀況?

……

遠遠隱約有腳步聲傳來。兩人耳力都極好,頓時臉上雲開霧霽,對視一眼,又驚又喜地迎出門去。

正是左林。

他滿臉風塵,又黑又瘦,疲憊地衝著於忱和洛硯笑。

兩人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了。

洛硯讓過左林,直奔後院去了。不一會兒,端水送茶送飯的,陸續來了。

左林沖洛硯咧嘴一笑。接過侍衛手中的布巾洗臉擦手,一邊繼續跟於忱彙報:

“……我們小看了歸原山莊,賊寇與魏晉經營了這麼多年,早不是普通的賊窩匪屋。暗哨,機關不少,我們為了拿下歸原山莊,頗費了些手段!”

他朝摘下來放在案上的招文袋指了指:“好在總算沒有白費力氣。收繳的器物財產都一一造冊登記……”

於忱一邊翻看收繳清單,一邊嘆息:“狗賊膽大妄為。除了搶軍糧,還屯了三萬兵械,其中大部分為紅精石所打造,這是想造反!”

左林連灌三盞茶,這才滿足地一抹嘴:“就憑這些搜繳,別說李憬、魏晉,恭王府也脫不了干係吧!”

於忱搖了搖頭:“丟卒保車,這是他們一貫的作法。魏晉已經被他們扔進偃湖,無非是讓他做替罪羔羊,所有的罪過由他去背,李憬來個一問三不知,最多擔一個失察之罪……”

左林往嘴裡大口大口塞醬蒸肉,一邊撕咬著麵餅,聽說魏晉被扔進偃湖,不由呆住了:“哎呦,昨日在後營嶺一一”

左林與張公公二十多人,一路揪著心緊趕慢趕,眼看過了後營嶺就是東源地界,大家都鬆了口氣。

就在這時前出探路的其中一名暗衛,回來報告前方山坳裡發生打鬥廝殺。

左林擔心調虎離山之計,並未輕進。不久就見兩三人且戰且走,被一群蒙面人追得很是危急。

暗衛中有人認出,被追殺的人正是信州指揮使魏晉身邊的心腹。

這幾人明顯武功不弱,但架不住寡不敵眾,很快便被砍倒兩個,另外兩個遠遠的見著左林的車隊,立刻向他們奔來,尋求庇護。

誰知那些追趕的蒙面客,並未放鬆,反倒發著狠的猛追,追上的便是亂刀齊砍,明顯不留活口。

左林和暗衛們將張公公的車駕護得死死的,一齊搭箭射向逼近的蒙面客。

那些蒙面客卻也悍勇,眼看最後一人跑近左林那百十人的車隊,竟不管不顧,冒著箭雨拉弓一齊射向此人。眼看此人身中數箭,估計是活不了了,才發一聲喊,帶上中箭的同夥迅速的撤走了。

“這人死了嘛?”洛硯沉不住氣。

“好在沒傷在要害,救過來了。差人送青蒲鎮驛站,先養著吧。不過這麼一來,我們忌憚前路有暗算,分兩路走走停停,總算有驚無險,安全把張公公安全送進宮內。”

於忱滿意地點點頭。

望著窗外如墨的夜色,他心潮起伏。明日早朝,會有怎樣的較量在等著呢?

……

“你說,明日……”於忱話說一半,回頭見左林伏在案前,已經睡著了,不由得笑了。他示意洛硯,將左林扶回房內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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