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時寧宮大禍就在眼前,娘娘要早做防備!”

含月和芽兒都吃了一驚。含月衝芽兒使了個眼色,芽兒會意,出去關上了寢殿的門,又放下了幾層簾幕。

“碧禾,起來坐著說話。”

“娘娘,碧禾有錯!今日在景禾宮,皇后娘娘認出我來了!”

含月一愣:“哎呀,我一時疏忽了!”她懊惱地拍一下自已,“我想著張公公巡狩獵回宮,託他將你帶出去!誰知,他竟被差遣出去,至今未回。不過,你放心,我會設法儘快送你出宮。”

碧禾苦笑:“娘娘,等不了,皇后娘娘很快便會動手,她想要我死就猶如踩死一隻螻蟻那般輕易!”

芽兒快言快語:“為什麼等不了?你這些日子,好好的躲在時寧宮,皇后那幫人奈何不了你。”

碧禾嘆了一口氣:“娘娘總有不在時寧宮的時候,比如這眼前的禧歲大典,娘娘必得前去錦和宮,到時闖進兩個公公,將碧禾打暈挾持到一個偏僻的小房,像廢宮的小廂房,扒光衣服與某個侍衛關在一起,然後就恰巧被抓姦,那個男人定會喊冤,說我如何勾引他與之野合……隨後我就會成為死屍,永遠閉上嘴……惠嬪的貼身侍女小鵑就是這麼死的。”

含月與芽兒目瞪口呆。

比含月早進宮四、五年的碧禾,見識了太多的黑幕:“還有更離奇的呢!皇后會說某個神靈託夢,被冤殺的皇子陰魂不散,皇宮內有人下蠱毒,詛咒新皇子息斷絕……於是後宮被翻個底朝天,當然總會在與皇后不睦的某妃宮裡找到蠱蟲,或是巫蠱的布偶……白妃,就這麼被滿門抄斬……”

含月與芽兒毛骨悚然。

“皇后是後宮之主,太后又是她的親姑姑,我家娘娘,不,鄭娘娘說,就連這李家天下也遲早姓了王……”

“你,你做什麼了?……皇后娘娘為什麼這麼恨你?”芽兒話都說不利索了。

芽兒的話提醒柳含月:“是啊,碧禾,你不要太過擔心,你家娘娘已經不在了。皇后娘娘不會盯著你害的。她要是想害你,就會在你家娘娘病重時一併害了。”

碧禾噙在眼角的淚,終於滑落了下來。或許是想到曾經情同姐妹如今陰陽相隔的鄭妃,她哭得不能自抑,只能用帕子矇住下半邊臉,以免放出悲聲。

柳含月看著也覺得心酸。芽兒乾脆陪她落下了淚……

“我家娘娘自知吃了皇后送的藥,活不了幾天了,才把我叫到跟前,跟我說了一夜的話。我執意跟我家娘娘一齊赴死。她氣急了,強撐起力氣,甩了我一個耳光,讓我跪下……她說,她說……”

碧禾泣不成聲,好一會兒才說:

“她說,她沒有生路了,只能死!她要我活下去,她說,她恨,她不甘心,她要我給她報仇,她說我活著,才會看到恭王府的報應……”

有了怒火,碧禾的眼裡的淚漸漸燒乾了。她抬頭看著柳含月的眼睛:

“貴妃娘娘,你人好心善,我們家娘娘落難的時候,誰能多看她一眼?連宮女小紅都欺負我們,只有娘娘你……”碧禾說不下去,吸了一下鼻子,又接著說,“我家娘娘說她過世之後,皇后一定會對你下手,她要我想辦法幫你,她說幫了你就算為她報仇了!”

含月不語,默默整理著頭緒。

小芽忍不住說:“碧禾姐姐,你不是說大難臨頭了嗎,你自身難保,怎麼幫得了我們貴妃娘娘?”

這也是柳含月沒有想明白的地方,她抬頭用探詢的目光看著碧禾。

“貴妃娘娘,恭王府與我們壽安侯府合夥做了許多傷天害理的事。為了滅口,恭王府要把壽安王府斬草除根,所以我家娘娘一定要死。碧禾人微身賤,往掖幽庭裡一扔,便再無聲息。但今日疏忽,皇后認出我來,碧禾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含月聽明白了,皺緊了眉頭,問碧合:“你是說皇后想殺你滅口,並借栽贓陷害我,達到一箭雙鵰的目的?”

“正是!”碧禾進一步解釋,“要陷害娘娘,皇后需要找個由頭,而我就是最好的由頭。”

芽兒還是想不通:“皇太后和皇上都那麼寵我們娘娘,皇后怕沒那麼大本事害娘娘。”

碧禾嘆了一口氣:“芽兒,你還小。皇太后今日在眾人面前,表現對貴妃娘娘的寵,只會逼著皇后娘娘很快對貴妃娘娘下毒手。”

芽兒還要說什麼,柳含月卻一擺手,制止了她。含月已經整理好頭緒,徹底想明白了:

皇太后與皇后本是一個堅不可摧的利益聯盟。要在這個聯盟中打入一個楔子,使之發生鬆動乃至崩塌,只有一個辦法就是為南楚王朝誕下一個嫡皇子。

李恆無後,恭王府早就開始佈局,想將王壬幼子過繼給李恆。有了嫡皇子,恭王府的計劃就落空了。

昨日錦和宮裡,她臉上的傷痕,是皇上寵幸的標記。

在太后的眼裡,這個青紫傷痕是希望,是救命的稻草,是對皇后的委婉警告……

在皇后的眼裡,這個青紫傷痕是危機,是恭王府覆滅的凶兆,是迫切要下手扼殺的訊號……

廢妃鄭氏,顯然很清楚這一關鍵點。她讓碧禾將倭國神秘的孕子藥方贈與含月。除了感恩,更重要的是皇上獨寵含月,有了孕子藥方的幫助,含月極有可能懷上龍種。

一旦含月生下皇子。太后與皇后的聯盟立即崩塌。皇太后和皇上自動成為含月的保護者,而皇后所代表的恭王府,必定瘋狂反撲,最終招致鎮壓。如此,便是報應不爽;如此,也算是為壽安侯一族間接報了仇……

此前,含月並不是沒有想到過這些,只是零散而且模糊,方才碧禾的一席話點醒了她。她頭腦冷靜,思維清晰:

“碧禾,從即日起,你不要離開我的視線,不離我的左右!我有辦法儘快送你出去。”

“可是,娘娘你要防著皇后。”

“短期之內,我還算安全,不必擔心。”

“諾。”

李恆站在窗前,感受著冷溼的潮意。

雨已經停了。

皇宮玉宇瓊樓,飛簷翹角之上,垂掛著一串串大紅宮燈;正殿主宮之間,搭起了燈樓,掛上了紅綢,撐起一片溼漉漉的喜慶氛圍。

這是禧歲大典的初日,仍是無趣與寂寞。

唯一可慰的是母后心情很好,似乎病容也掩去不見了。

李恆的嘴角微微上揚,然而他很快就聯想到其他:

小臉蒼白,傷痕難掩的柳貴妃;

面色晦暗,目光狠厲的王皇后;

陪著笑臉,難掩嫉恨的眾嬪妃……

李恆一向沉浸在個人的情緒中,極少關注后妃的情勢。而今日申時錦和宮的聚會,倒讓他有所觸動:

柳貴妃不爭不搶,人淡如菊,卻註定要承擔不堪的千鈞重力……

李恆十五歲的時候就知道自已對女人無感。那一年,育賢院的公子哥們一齊去歌樓伎寨,他看到那幫人左擁左抱,糾纏交頸……便覺反胃噁心。安勇虛應著,沒有充分表現出厭惡,他就生氣了,兩人冷戰了好幾天……

登基之後,與女人交媾成了他首要任務。他的反感與抗拒無以復加,只是封閉自已,舔舐情傷。

時間的推移,加上太后的眼淚與病體,讓他心軟了。他努力過,強迫自已,卻總是不成,安勇總在那個關口,出現在腦海裡,毫無例外。次數多了,時間久了,他開始懷疑是他負了安勇,安勇不肯放過他。

前日,夢境和御酒相互激盪,讓他亂了心性。他羞愧,他嫌惡,但何嘗沒有一絲僥倖,要是此番雲雨能夠播下龍種,他就解脫了吧,母后或許痊癒了吧,南楚江山就千秋萬代永續了吧!

……

“皇上,風寒露重,不宜久站風口。今日勞累,早些安寢可否?”徐公公小心翼翼地問。

“哦,起駕,去時寧宮吧!”

“今日在錦和宮,愛妃面色蒼白,可是單薄畏冷?”

柳含月微微一笑,“皇上,如此盛大儀程,臣妾盛裝出席,頭上的金釵步搖重逾十數斤,只恐頭重腳輕,笨拙粗陋,壞了禮數,確實拘謹得很呢。”

這話聽起來坦誠可愛,確實不是深宮怨婦說得出的話,李恆忍不住笑了。

他托起含月的下頷,端詳那道青紫傷痕,多少帶些歉意:“愛妃,大典正日百官面前需上場獻技演奏,這道淤青須不好看。找太醫藥敷可好?”

柳含月很詫異,她被公認為皇上的專寵貴妃,卻從未在李恆身上感受到如此細膩的體貼和關心。他總是陰鬱頹廢,偶爾眉飛色舞,興致勃發,全是個人的即時情緒,與外界外人無關。

今天,莫非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皇上,臣妾臉上淤青,一時難消,但臣妾另有辦法。有關壽誕正日,含月正有事稟告,望皇上恩准。”

“哦?說說看。”

“按儀式流程,我與吾妹引奏《霓裳羽衣曲》。蒙太后厚愛,臣妾感恩,願與吾妹攜手獻演舞曲《綠腰》,這一舞蹈本是胡風,我們姐妹舞蹈教席花媽媽改編,柔美輕快而明麗,不同於教坊宮廷歌舞,或許令皇上與太后耳目一新。”

“這是好事啊!新曲新舞,值得期待。朕準了!我聽聞令妹傾國才女,歌舞雙絕,與愛妃並稱絕代雙姝?”

“皇上過獎!世人謬讚。懇請皇上准許我姊妹倆事先排演一番,免得生疏出錯,貽笑大方,掃了太后的興,臣妾罪不可當。”

“這也好辦,明日下旨,讓徐公公接令妹進宮即可。”

……

次日,天放晴了。

徐公公來到玲瓏萃,一道聖旨將柳含玉請進了皇宮。

柳含玉名滿京華,又是柳貴妃的胞妹,光這兩點就猶如給她罩上了金光閃閃的琉璃罩,圍繞身側的非富即貴,卻誰也不敢輕薄於她,所以即使身在玲瓏萃,其實很安全。

但於忱不放心,安晴一根汗毛的損失他都不能忍。所以,從安晴在玲瓏萃出臺伊始,就有暗衛十二時辰不歇的暗中保護。

暗衛很快將含玉進宮的訊息傳到於忱府裡。

於忱思索了片刻,叫來洛硯:

“洛硯,速去通知金凌蓉,讓她這個大喇叭,務必逢人就宣揚,皇上請柳含玉進入皇宮,是為了禧歲大典上大放異彩……”

洛硯聰明絕頂,立刻明白於忱的用意,他找到金凌蓉。

洛硯的一番話,就猶如給睏倦的人遞上了一個枕頭,給飢餓的人端上一碗湯飯。金凌蓉等不及似的,一扭頭就亮開了嗓子:

“哎喲,大官人,今兒可不巧,我們含玉

姑娘被宮裡的金裝大馬車接走了。連太后和皇上都盼著在禧歲大典上看她姐妹倆的精彩表演呢!”

……

他又派人盯著皇宮后街,一旦柳含玉出宮,即刻來報。

隨後他帶上洛硯,逛街欣賞百戲,與民同樂去了。

這天,時間過得怎麼這麼慢?午後,於忱就逛不下去,也樂不起來了……眼看著夕照一點一點暗淡下去,於忱開始考慮找什麼藉口闖入皇宮……

直至酉時,陰沉的天將降下夜幕,柳含月的車駕才從暮色皇宮中緩緩而出。

等得心煩氣躁的於忱,這才稍稍安心,立刻吩咐洛硯去玲瓏萃候著,自已則動身去了一心酒屋。

半個時辰之後,含玉在洛硯的暗中保護下,回到一心酒屋。

柳媽媽和於忱眼錯不眨地盯著安晴。

安晴笑了。

柳媽媽和於忱一起放鬆下來。

“我們找到密信的顯隱藥了!”她迫不及待地宣告。

“在哪兒?”柳媽媽和於忱異口同聲。

“在這兒!”安晴從懷裡抽出那本《女誡》。

於忱急忙拿到手中仔細翻了一遍,疑惑地看著安晴。

“此處記載著一個壽安侯為女兒鄭妃收集的孕子神方。”安晴指著書中某一頁空白之處,“鄭侯一家被恭王府趕盡殺絕。顯隱藥水落在鄭妃身邊一個叫碧禾的忠僕身上……”

“……王皇后已經盯上了碧禾,含月姐姐想到辦法了,明日我們務必將碧禾帶出宮,這是唯一的機會,否則碧禾凶多吉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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