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第五日了。
派去的太醫一批接著一批,可都無功而返。
甚至無人搞清楚到底是什麼病症。
誰人問起,太醫都是皺著眉頭搖著頭,一副無能為力的樣子。
後來攝政王府幹脆不再用宮中的太醫,反而向外尋找能人異士,企圖抓住那一線生機。
因著殷褚病重,朝堂內外的事無人處理,第一次握住實權的殷上卿忙得不可開交。
儘管他很想做好,可畢竟從未真正接觸過政事,操練起來處處是坎坷。
因而,殷上卿每日都在御書房處理政務到深夜,整個人都消瘦了許多。
而木槿,至今未歸。
……
“娘娘”,
小錦兒靠在庭園的樹下,有意無意的說著話,
“攝政王大人會死嗎?”
“是人皆有一死。”
今晚的月色朦朧,美的有些不真實。
鍾離輕晃著太師椅,手邊是氤氳的茶盞。
江南新供的雨前龍井,茶香沁人心脾。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娘娘千歲,皇上萬歲。”
小錦兒拄著下巴,耍起嘴來。
鍾離抿了口茶,輕笑道,
“本宮可不想千歲,百歲亦雞皮鶴髮,千歲的老態龍鍾,本宮想都不敢想。”
“娘娘貌美,不管多大年歲都傾國傾城。”
小錦兒隨意拔下一片草葉,在手裡轉動,情緒有些低落。
察覺到小錦兒的不對勁,鍾離微微轉過頭望了過去,
“怎麼一副不太高興的樣子?”
見鍾離問詢,小錦兒也沒有藏著掖著,
她長嘆一口氣道,“奴婢是在想著攝政王大人的事。”
鍾離疑惑,“怎麼,你很關心王爺?”
小錦兒若有所思的搖了搖頭,
“奴婢哪裡關心的了那麼多,只是攝政王大人不在了,這天下可怎麼辦啊!”
鍾離聞言,心中一驚,可語氣依舊輕柔,
“呦,還說關心不了那麼多,明明天下事都憂心著呢!不過,陳國的天下是皇上的,哪怕攝政王不在了,陳國依舊繁榮昌盛。”
聽著鍾離的打趣,小錦兒臉頰一紅,
“皇后娘娘說的極是,可攝政王大人不在了,奴婢心裡還挺空落落的。”
話音剛落,剛剛還晴朗的夜空,莫名飄來了一朵黑雲,攜助了皎潔的月色。
鍾離一時愣神,她從未想過殷褚在眾人心中的份量會這麼重。
看來這麼多年,這個男人還真是下了功夫了。
……
“娘娘,皇上派人過來了。”
門口護衛的通傳打斷了主僕二人的對話。
殷褚病重,擔心恐有宮變,宮中的護衛和巡視都多了許多。
“傳。”
不一會的功夫,月刃走了進來。
見來人是月刃,小錦兒趕緊站起身,還丟掉了手裡的草葉,有意無意的靠近了些。
鍾離心頭一顫,不知為何,雖然這人是皇上的近侍,可自已總是莫名的牴觸。
許是那隻灰白眼眸的緣故吧。
鍾離寬慰著自已,低聲問道,
“皇上有何事?”
月刃行了一禮,很是恭敬,
“攝政王行將就木,王府找了巫女來做祭祀法事,想請皇上和皇后觀禮,也算是為王爺祝導祈福。”
行將就木?
這麼快嗎?
不過三五日的時間,殷褚就要……
……
“好,本宮更衣即刻就來。”
人之將死,去送一送這個掌控陳國多年的攝政王爺也無妨。
……
馬車疾馳,窗外的景色一晃而過。
車裡,鍾離和殷褚相顧無言。
他們都明白彼此的心思。
等,等下去。
等到殷褚死了為止。
或許就是今夜了。
馬車停靠,二人四目相對,一前一後下了馬車。
攝政王府邸坐落在皇城腳下。
府邸的大門高高挑起,簷角雕著神獸,門檻銅釘閃閃發光,透出一股莊嚴肅穆的氣息。
庭園裡站滿了人,每個人的神色都隱藏在夜色中,不知其所想。
“皇上、皇后娘娘。”
馮子才一臉的滄桑,穿過眾人上前行了一禮。
殷褚一死,他深知接下來自已的處境是多麼的岌岌可危。
“王爺呢?”
鍾離不想多做耽擱,只想儘快驗證那個她想要的結果。
“會娘娘,在殿裡,只等著皇上和您進去呢。”
馮子才指了指不遠處靜靜坐落的大殿。
……
眾人跟隨,一同進了大殿。
大殿裡灰暗無比,正中央擺著一張祭祀臺。
臺邊擺著大小高低錯落的燭臺,燭火微弱,散發著微疑的腥臭。
臺上,一名身穿黑色長袍的巫女正在跳著神秘的舞蹈,周圍瀰漫著濃郁的煙霧。
再往殿裡看去,是一幢巨大的棺槨,金絲楠木的材質,上面畫滿了詭異的圖騰。
而殷褚正躺在裡面,不知死活。
殷褚靜靜地看著,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感。
突然,巫女停止了舞蹈,她緊閉雙眸,口中念出一段古老的咒語。
詭譎神秘的咒語聲縈繞在耳邊,纏磨著人心。
鍾離心如鼓雷,她竟有一絲擔憂。
擔心這咒語真的有用,也許在下一刻殷褚就會從棺材裡坐起來。
……
一柱香的功夫後,咒語聲戛然而止。
大殿裡靜的可怕,沒有任何變化。
“咳咳……”
突然,棺材的方向傳來了一點聲響,嚇得鍾離陡然一驚。
巫女睜開眼睛,看向鍾離,緩緩說道,
“王爺還有最後一口氣,想見皇后一面。”
鍾離心中一震,她轉頭看向殷上卿。
殷上卿眉頭緊鎖,但還是點了點頭。
鍾離深吸一口氣,走向棺槨,周圍的人紛紛讓開,目光緊隨著她。
鍾離站在棺槨前,低頭看著殷褚。
他的臉色蒼白如紙,雙眼緊閉,彷彿只是睡著了一般。
“你來了。”
殷褚緩緩睜開眼眸,狐狸一般的眼睛閃爍著靈光。
“娘娘有在為本王祈禱嗎?是盼著本王生,還是盼著本王死?”
那妖冶的面容從棺槨裡望著自已,宛如鬼魅。
鍾離驚愕在原地,不知所措。
身後,巫女割破了手指,將血液點塗在額頭,高聲道,
“眾位大人,王爺已無力迴天,神子祝導也只能維繫一段時日。眼下只有一個法子或許有用。”
馮子才幾乎是立即追問道,
“是何法子?”
巫女幾乎全黑的瞳仁一瞪,直視著殷上卿,
“天子沖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