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寒頹唐地坐在那，不知道想些什麼。
橘青正色道：“哥哥，你知不知道我為了找殺父仇人找了多久，又費了多少功夫才來到了揚州，現在，殺父仇人就在眼前，我卻不能結果了他。”
“妹妹，你確定讓我們家破滅的，就是這個賴府嗎？”李寒有些不敢相信。
“怎麼不是？”橘青激動道，“當年害我們家下獄的是揚州的賴府，可我來了揚州之後，發現有實力又有財力，能將我們拉下馬的就只有這一個賴府，你說不是它，還有誰？”
“哥哥，你是不願意相信嗎？”橘青走到李寒身邊。
她看著他的臉，想從他的表情上看出他在想什麼。
李寒慢慢道，“我只是，一時接受不了這個事實。”
橘青按住李寒的肩膀，“哥，我苟活到現在，只有一個目標，那就是向害我們一家下獄的人復仇。”
“你在賴府做家僕，這正是再好不過的機會了。”
“哥哥，我們終於可以報仇了。”
她盯著李寒，發現李寒並未對她的話做出什麼反應，而是沉浸在自已的世界裡。
“哥？”橘青忍不住喚了一聲。
李寒道：“讓我靜靜。”
“哥，難道你真就心甘情願地做他賴府的奴隸？”
李寒囁嚅道：“我……”
“哥，既然你是賴府的家僕，又跟賴依塵來往親密，那你就想辦法帶他到怡紅樓來，其他的事，我來安排。”橘青道。
李寒有些不安，放在腿上的雙手不自覺收緊。
“哥，你還在想什麼，難道你不要報仇了嗎？”
橘青不敢置信地看著李寒。
從剛才開始，她就覺得李寒的神色不太對勁。
按道理說，面對自已的殺父仇人，是沒有人能夠冷靜的下來的。
而李寒，卻那麼冷靜。
橘青意識到什麼，冷冷道：“哥哥，難道在賴府的這些日子，已經將你完全化作他們的走狗了嗎？”
“不是這樣的。”李寒反駁道。
橘青冷笑，“那哥哥就幫幫妹妹，將賴依塵帶到怡紅樓來，其他的妹妹自會安排。”
李寒問：“既然害我們家下獄的是賴韜，那你為什麼要對賴依塵動手？”
橘青道：“父債子償，他們家的人，我一個也不會放過。”
李寒不清楚自已是怎麼回到賴府的。
等他回過神來，自已已經坐在他的院子裡了。
李寒怎麼也沒想到，賴依塵居然是自已殺父仇人的兒子。
賴韜，那個害自已家破人亡的人。
他的兒子，現在就是自已的主人。
李寒感覺一陣頭疼。
他忽然想起自已小時候。
那時候，他還是在一個富裕的家庭，父母健在，還有一個妹妹，他每天都過著讓人羨慕的快樂日子。
可很快，他的快樂生活就被打破了。
一個公公來到他家宣旨。
抄家，男人被髮配為奴，女人被販賣為妓。
他的家族破滅了。
他現在還記得，當時公公的尖聲細語，和他母親的哭泣聲混合在一起，那種刺耳又讓人崩潰的聲音。
一日之間，他從天堂來到了地獄。
李寒收回思緒。
他不是不能理解他妹妹的想法。
同為災難的親歷者，他也想讓害自已家破人亡的人得到應有的報應。
可同樣的，在他的潛意識裡，他也不想讓賴依塵受傷。
這就構成了他矛盾的心理。
他怎麼做似乎都不能讓自已滿意。
“你在這發什麼呆啊？”
李寒抬起頭，發現賴依塵正在他面前不遠處看著他。
陽光下，他臉上的笑容如和煦的春風。
“想什麼呢？”賴依塵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李寒收回思緒，“沒有。”
賴依塵歪頭靠上他的肩膀，李寒躲了一下，沒躲開，身體僵硬地支撐著他的腦袋，似乎那是一個千斤之物。
“我想去花園轉轉，你跟我一起去吧。”賴依塵抱住他的胳膊，輕聲道。
李寒僵硬地點了下頭。
賴依塵站了起來，抓住他的手腕，“走。”
賴依塵牽著李寒小跑了起來。
李寒順著手臂看著賴依塵牽著自已的手，漆黑的眸子裡有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李寒拒絕了橘青，“我不能把他帶來。”
橘青有些詫異，“為什麼？”
李寒輕聲道：“沒有為什麼，就是不行。”
橘青抓住他的肩膀，輕輕搖晃。
她緊盯著李寒的雙眼，問道：“哥，你是不是喜歡上賴依塵了？”
李寒驚訝地看著她，“你說什麼？”
“哥，我不是小孩子了，你和賴依塵的事，我在怡紅樓也聽了不少，賴依塵對你還是很在意的，而你，如果不是因為喜歡上了他，你為什麼不能把他帶來?”
李寒有些呆愣，他呆呆地搖了搖頭，“我不喜歡他。”
“那你就把他帶來。”橘青摟住李寒的肩膀，“哥，你難道不想復仇了嗎？”
李寒又一次囁嚅道：“想是想，但是……”
“但是什麼？”
“這件事跟賴依塵又沒有關係……”
“怎麼沒有關係？”橘青突然情緒激動，“他賴依塵吃的是他賴家的米，花的是他賴家的錢，他是賴韜的兒子，是賴家的一份子，他也是我復仇的物件。”
李寒望著他情緒激動的妹妹，他發現，他現在很難將她和十年前那個天真爛漫的小姑娘重疊在一起。
時光終究是改變了一切。
“哥，你將他帶來，我自有安排。”橘青說。
李寒猶豫著，點了下頭。
就像他妹妹說的，他不喜歡賴依塵，那賴依塵的死活又與他有何干系。
他是仇人的兒子，也是他們復仇的物件。
他要將賴依塵交到妹妹的手裡，讓他也感受他們曾經感受過的痛楚。
李寒掙扎著，一方面，他不想讓賴依塵收到傷害，另一方面，他也想完成復仇。
就如同硬幣的兩面，他不可能同時滿足。
李寒想了好幾天，期間賴依塵喊他幹活，他都沒什麼心思去做。
賴依塵對他越好，他的愧疚心越重。
也就在這種極度的壓力之下，他終於做出了決定，將賴依塵帶到怡紅樓，帶到他妹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