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是她的第一個孩子,也是目前為止唯一的孩子。她愛她,希望她過得快樂。可是身為母親,讓子女生活得衣食無憂,是她最希望的事。
只是,對於渴望走上新生活的月來說,母親所希望的生活,是困著她的枷鎖。
身為母親,她只能放開手,讓月去過她想要的生活。
婦人捂著嘴扭頭衝回房間,站在門口的男子張了張嘴,最終只能無奈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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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茂的樹林,灼烈刺目的陽光。春去夏來,離開家後月已經走過許多地方。
溪水潺潺,嘩啦嘩啦的水聲伴隨著蟲鳴鳥叫,讓月難得的心神安定。
掬起水喝了幾口,月喟嘆著擦拭著臉上的汗珠。舉目四望,周圍花草叢生,蜂戲蝶舞,好一片祥和之景。
月正短暫地沉浸在其中,忽然間飛鳥被什麼驚起,灰兔、小鹿倉惶四散地打破了原本的平靜。
“吼!!!”
虎嘯聲由遠及近,月下意識地皺眉,站起身看向遠處的一幕。
巨大的老虎正追逐著一隻母鹿,鹿群早已經被它嚇得四散而逃。母鹿哪怕拼命逃跑,還是避免不了命喪虎口。
阿薩死死咬著母鹿的脖頸,猩紅的鮮血染紅了阿薩的皮毛。感覺到她不再掙扎,阿薩頗為得意地朝著月擺了擺尾巴。
看著它大快朵頤地啃食著母鹿的屍體,月心中既傷痛又悲憫。
出家之後,月就戒食葷腥。阿薩跟著她風餐露宿,原本只能跟著她吃些齋飯,離開城鎮人群之後,漸漸地開始捕獵。
起初,月並沒有意識到什麼。直到有一天,月看到那些獵物滿是淚水乞求的眼瞳。月踉蹌著往後退了一步,她忽然間發覺,捕獵何嘗不是殺生?
看著吃得津津有味的阿薩,月皺著眉走過去。
“阿薩,我說過,你不應該再這樣殺生。”
阿薩嚼著嘴裡的骨頭,一雙獸性的眼瞳不服氣地盯著她。月不死心,繼續說道。
“你跟著我一起修行,自然要心存善念,殺戮是萬萬不可以的。”
阿薩煩惱地一擺尾巴,扭過身不想看她。月一頓,往他面前轉。
“阿薩,我知道,捕獵是你的天性。可是我們修行就是要剋制那些天性,減少貪念慾念。”
“況且,你這樣殺生,身上的業障只會越來越重。這樣下去,你什麼時候可以擺脫獸身修成人形?”
阿薩閉著眼睛捂住耳朵,一副抗拒的樣子並沒有讓月氣餒。越發肯定了要說服他,心中打定主意,月每天都在阿薩面前唸叨。
不許他做這個,不許他做那個。阿薩每天痛苦極了,可又不能一走了之。每天被迫吃素,阿薩漸漸地越來越消瘦。
月並沒有意識到問題,相反,看著阿薩慢慢地沒有再殺生,心中越發肯定自已的選擇是正確的。
正在為她的成功沾沾自喜之際,阿薩的死亡讓她愣住。
同樣別無二致的早晨,月睜開眼睛先是梳洗,隨後就開始叫阿薩。
剛開始沒有看到他走出山洞,月以為是他在鬧小脾氣。也不再叫,坐在溪邊默唸著早課。
又過了一會兒,還是沒有聽到阿薩的動靜,月這才感覺到不對勁。慌忙起身衝進山洞,見阿薩還是那個姿勢趴在石塊上。
“阿薩?”
還是沒有回應,月走過去伸手拍了拍他的腦袋。平常這樣,阿薩肯定歡快地蹭她的掌心,可是今天,卻只有死一樣的平靜。
月想到了什麼,顫抖著手去探他的鼻息。嗡的一聲,月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
她不明白,好好的阿薩,為什麼突然間就死了?
仔仔細細檢查過他的身軀,並沒有發現任何傷口。月忽然間想到這段時間阿薩一直悶悶不樂,吃得越來越少。
她以為是他剛開始吃素有些不習慣,現在想來,原來阿薩是在絕食。
月跌坐在地上,茫然痛苦地看著阿薩的屍體。阿薩是她養大的,從小到大的情誼,她早已把他看做家人。
她本意是想讓他修行,將來有機會可以脫離畜生道。沒想到,這卻害得他丟掉了性命。
月痛苦地捂著臉,泣不成聲地嗚咽著。她想不明白,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阿薩死後,月心中鬱結難平。沒過多久,就大病了一場,荒郊野嶺既沒有醫生,也不認得草藥。
沒多久,月就沒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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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月短暫的一生,幾人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就是傅天行反常的原因。
阿薩因為月的掌控而付出了生命的代價,這一世,他是來討債的。
傅天行和藍月穎也是驚訝不已,原來這一切當真有因。
只是,明白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任誰被當成私有物一樣被囚禁,被禁錮,都不會願意接受。
藍月穎同樣如此。
她這幾年來不僅沒了工作,沒了家人朋友,更沒有了身為人應有的自由。
她不是沒有想過逃離這一切,只是,每當看著傅天行的臉,心中那不捨讓她一次又一次地放棄。
她喜歡傅天行,從第一眼看到他就深深地被吸引。她的心中總有一個聲音,是他,他就是她要找的人。
而相處的那段時間,藍月穎更加肯定傅天行就是她的靈魂伴侶。
他們兩個合拍極了,我稍稍一動,你就知道我要做什麼。
藍月穎曾經認為,傅天行就是她的正緣,是她的雙生火焰。
他們彼此相愛,彼此關心著對方。在一起的每一天,都讓他們如痴如醉。
可是婚後傅天行的變化,就像是當頭一棒,讓藍月穎從那些環境中醒來。
從前的那些愛如今都化作利刃,一片片地割裂著她的身體,她的靈魂。
他們在清醒中痛苦,在汙泥中越陷越深。逃不了,忘不掉。
“月的執著,想要讓阿薩放棄他的天性。她的本意固然是好的,只是,這卻讓阿薩痛苦。”
“他不想傷害月,也不捨得逃離,只能一邊痛苦一邊折磨自已,最終,在痛苦中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