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的眼中帶著悲傷，悶悶不樂地說道。
“阿姆，這裡很好，卻不是我想要的。”
婦人很不解，她不理解月想要離開家而去過那種風餐露宿的生活。
許是看出了婦人要說的話，月嘆了口氣，看向窗外的枝條。
“阿姆，人生在世最痛苦的事莫過於事與願違。縱使千萬黃金、錦衣玉食，不是我想要的，終究會使我痛苦。”
“那做一個比丘尼就好嗎？”
婦人皺著眉，即使已經跟月談過很多次，她依舊不能認同月的觀點。
在她看來，佛法雖然讓人信仰，可是卻不一定要出家。心中有佛，在哪裡又有什麼不同？
可是月卻同她不一樣，她想要跟隨那些大師，從心到身地去領悟，去體會佛法。成為一個比丘尼，修習佛法，這才是她想要做的。
而這綾羅綢緞、金銀玉飾，只是困住她的枷鎖。
月看她還是和之前說得沒有什麼分別，也打消了說服她們的念頭。
家中的長輩自從知道月想要出家的想法，對她的管教看護更加森嚴。只要一出房門，無論到哪裡都有人跟著。
漸漸地，月越來越沉默，也鮮少再踏出房門。每天做得最多的就是坐在視窗，無意義地看向外面的花草樹木。
無論是路過的動物，還是路過的行人，亦或是路過的乞人，都令月羨慕不已。
每天陪著她最多的，就是從小養到大的老虎阿薩。有些靈性的阿薩也許是感受到主人的鬱悶，總是時不時地逗她。
日子一天天過去，月不知道自已在房間待了多久。有時候，堅持是困難的，尤其是在看不到丁點希望的時候。
月也動搖過，阿姆曾說，這世上有很多人就連活下去都很艱難。而月棄之如敝的生活，是多少人窮極一生也難以企及的。
這段時間她看到了很多乞兒死於非命，或餓死，或被人打死。月看著外面的屍體，再一次陷入了動搖。
很快，一行路過的僧人看到屍體就這樣無人看管地被推在角落。紛紛駐足，低著頭不知道在默唸著什麼。
月猜想，大約是往生咒之類的。看著他們眉目間的憐憫仁慈，月心中的動搖忽然間消散。
從沒有哪一刻讓她覺得，她的選擇和堅持是對的。
心中的主意打定，月一掃先前的愁緒，眉目間滿是堅定。
……
“夫人……”
貴婦人一扭頭，臉上原本的笑意慢慢收斂。
“月還是不吃?”
女僕捧著托盤微微點頭，她已經勸了月將近一個時辰，可是月還是堅持絕食。
貴婦人頭疼的揮了揮手，女僕行過禮後退出臥室。
“怎麼了？頭疼?”
男子一進房間就看到妻子皺眉嘆息，不用想就知道是因為月。
“我真是不明白，好好的做一個貴族小姐不好嗎？為什麼非要出家？”
“她喜歡佛法，我們准許她唸經修行。我還決定給她請一尊佛像回來呢！”
“同樣都是修行，難道一定要出家才顯得誠懇？”
貴婦人又氣又無奈，男子微微一笑，坐在床邊攬著妻子的肩膀。
“或許，這就是佛家說的人各有道。也許，月註定要走上那條路呢？”
貴婦人一聽不樂意了，伸手拍了把男子的胸口。
“什麼狗屁理論?我只知道，我只有這麼一個寶貝女兒。我疼她都還來不及，又怎麼會同意讓她去吃苦?”
出家做僧人，是註定無法跟安定舒適搭邊的。風餐露宿都是好的，要是遇上什麼惡人，丟掉性命的可能性都是有的。
男子看她生氣，趕緊順著她的話接下去。
“可不是嘛，做和尚尼姑有什麼好的?月這丫頭就是吃飽了撐的，咱們不去管她。餓她幾天，她就不再鬧了。”
“滾蛋！”
聽他這麼一說，貴婦人眉眼一橫。月餓一天她都夠心疼的了，還餓個三五天，真虧他說得出口。
男子話一說出口就後悔了，看她這次真的生氣了，連連賠罪，好不容易才將人哄好。
“我看月是打定了主意的，夫人，難道我們就一直這樣跟她對著？咱們不同意她出家，她肯定不會吃飯的。”
“我這不是正在想辦法呢嗎？別吵吵。”
婦人不耐煩地轉了個身，男子見狀，只能無奈地聳了聳肩。也不再開口打擾她，一舉一動都小心翼翼地，努力不發出聲音。
如此又過了兩天，絕食之後，月當真就滴水未進。她本來就是嬌生慣養的大小姐，不過短短几天，她的身體就撐不住了。
看她昏倒，阿薩嚇了一跳，急吼吼地衝出房間去找人來救人。
……
月緩緩睜開眼睛之後，只覺得眼前一陣陣發昏。眼冒金星，又腹痛難忍。
“月，阿姆同意了。”
看她這個樣子，婦人哪怕再不捨，也只能含淚同意。月這個孩子從小就執拗，真正認定了的事，就是別人費再多的努力也不能讓她回心轉意。
月心中一喜，撐著手臂就要坐起身。
“真的?！”
婦人連忙扶住要跌倒的月，不情不願地點頭。
“我雖然同意你出家，卻是有一個要求。”
“您說。”
月心中激動難忍，覺得無論母親再刁鑽的要求，她都會答應。
“你把阿薩帶上，你一個人出門在外實在是太危險了。你既已決定出家，身邊自然不便再跟著守衛。”
“可是阿姆有實在放心不下你，阿薩也已經成年，你帶著他，讓他保護你，陪著你。”
月眼中淚光閃動，沒有想到自已如此讓她痛心悲傷，可是母親還是惦記著她的安危。
“阿姆，謝謝你。”
千言萬語都不能表達月心中的感激，最後，鄭重地對阿姆感謝。
……
月離開家的時候是春天，萬物復甦，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是一片勃勃生機。
帶著阿薩站在曾經一直眺望的街口，月心中又是激動又是充滿期待。
扭過頭，最後看了眼站在身後的家人。月雙手合十行了一禮，帶著阿薩頭也不回地往遠處走。
看著少女越來越遠的背影，婦人眼中強忍的淚水奪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