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雌獅飢餓難耐,想要存活下去的慾望戰勝了對外界警惕的不安。
獅子本應該是群居動物,不知為何這一公一母竟然脫離獅群。雌獅等不回來雄獅,為了生存下去不得不踏出山洞。
而等了一夜的獵戶早早就佈置好了陷阱,期盼著可以獵到一兩隻小獸。沒想到,陷阱竟然抓到了一隻雌獅。
興奮之餘看她掙扎的厲害,擔心她掙脫陷阱,連忙擲出長矛,正中她的腰腹。
不知是不是獵戶的錯覺,他看到雌獅倒下去之前,眼中好像閃過淚水。
獵戶撓了撓後腦勺,顧不上那些有的沒的。血腥味很快就會引來其他的猛獸,他必須儘快下山。
最後的畫面定格在雌獅已經灰白的眼瞳,不知為何,狄英傑的心口一痛,怔怔地看著她消失不見。
“剛剛那是……”
長樂抬手打斷他的話,周圍白光微閃,眾人眼前一花,再睜眼時卻好似黃粱一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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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平三十三年京城
郭皖昭匆匆避開想要來搭訕的官員,錦靴踩過白玉磚,緋色的身影極快地消失在宮門外。
“咦,這郭大人急匆匆地是要去哪?”
青年疑惑地看著郭皖昭的背影,交好的朋友接茬道。
“應當是府中有什麼急事,我看他臉都白了。”
幾人又閒聊了幾句,隨後便將各自登上馬車回府去了。
……
永清縣百花樓
“叩叩——”
焦躁的小丫鬟一聽到敲門聲,臉上一喜,連忙開啟後門。
“爺,您可來了!姑娘從昨兒夜裡就一直髮熱,奴婢說去請大夫過來瞧瞧,她怎麼也不肯。”
兩人沿著小路悄聲往閣樓上去,整個百花樓靜悄悄的,夏季的午後帶著灼熱,讓人不由得大汗淋漓。
“吱呀——”
房間內比外面多了些清涼,花香淡淡,似還沒有從春日反應過來。
郭皖昭擺了擺手,自已關上房門悄聲往內室走。
窗戶開啟了一絲縫隙,不時有微風捲入。紅色的紗幔間或擺動,半遮半掩地露出裡面沉睡的少女。
少女看上去不過十四五歲,膚若凝脂,身若扶柳。只是一雙細眉微蹙,似是有繞不開的心結。
白皙的臉上帶著緋紅,原本粉嫩的唇此刻蒼白無色。微微發汗潤溼了她的鬢髮,更添病弱柔美之態。
郭皖昭坐在床邊心疼地看著沉睡的少女,單薄的寢衣在她身上越發寬鬆了。衣襟處露出點點紅痕,深深刺痛了郭皖昭的眼瞳。
半夢半醒間,楊雪嬌好似看到了故人的身影。睫毛微顫,緩緩地睜開來。
“嬌娘,怎的病了也不找大夫瞧瞧?”
看她醒了,郭皖昭用帕子給她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漬。
“瞧什麼?有什麼好瞧的?”
細細柔柔的聲音帶著愁緒和疲倦,郭皖昭微微張嘴,終究是一聲嘆息。
“嬌娘……”
“阿瑩,我還是喜歡你穿女裝的模樣。”
撐起身伸手撫上眼眶滋潤的臉,楊雪嬌微微一笑,指尖摩擦著她的眼尾。
“哭什麼?死了不好嗎?死了,我就可以解脫了。”
輕輕的話讓女子潸然淚下,郭婉瑩伸手攥住嬌娘的手背。
“嬌娘,你相信我,我一定會找到辦法。還楊家一個清白,還恩師一個清白,還你一個清白。”
女子急切的模樣讓楊雪嬌臉上的笑越發苦澀,喃喃道。
“清白?我還有清白嗎?”
“嬌娘……”
楊雪嬌輕輕捂住她的嘴,笑著擦了擦她臉上的眼淚。
“怎麼又哭了?小時候,你總是笑我是個愛哭鬼,怎的現在大了,你反而這麼愛哭了呢?”
小時候。
郭婉瑩嘴唇微動,那是個多麼遙遠的詞啊。明明才短短兩年,怎麼會像是上輩子那麼遙遠呢?
……
郭家和楊家本是世交,兩家祖上交好,在京城落腳之後買了相鄰的兩座宅子。數輩人的相交,哪怕過了百年依然交好如初。
到了郭婉瑩這一代,郭楊兩家都只一個獨女。因此,兩個年齡相近的女娃娃總是黏在一處。
從開蒙到總角,楊雪嬌和郭婉瑩從一開始的開蒙讀物到後面的四書五經,年紀再大些,郭父郭母還請了一位女俠來教她們些拳腳功夫。
不同於大多數的人,郭楊兩家的父母不喜讓女兒讀勞什子女戒女訓,相反,還會教郭楊二人讀一些雜書。
而郭楊二人同樣不一般,她們還會扮做男孩的模樣偷偷溜出府。騎馬射箭雖然不能說精妙,卻也是個中好手。
郭楊二人從雜書裡知道了男子慣是喜歡結拜,結成契兄弟。她們兩個也有樣學樣地結拜,整日裡姐姐妹妹地稱呼著。
兩家父母看得發笑,知道是小孩子玩鬧,也就隨她們去了。
兩個女娃一日賽一日的大了,轉眼間郭婉瑩就快要十三歲。彼時的她只知道自已厭惡那些找上門的媒婆,不喜她們將自已身上冠上一個陌生男性的烙印。
每每到這個時候,她總是摔門而出,根本不管那媒婆有多尷尬。
經過幾年的習武,郭婉瑩也練出些門道,稍稍助力就能翻過那面院牆。
楊雪嬌比她要小兩歲,她向來更喜歡安靜,練武也總是偷懶,所以幾年來也就是強身健體罷了。
“看什麼呢?”
悄聲翻過牆頭,看到楊雪嬌正坐在院子裡看書。郭婉瑩眼珠一動,悄無聲息地湊過去,一把搶過她手裡的書。
楊雪嬌被她嚇了一跳,看她又翻牆過來,就知道又是來這裡躲清淨來了。
“阿瑩,你不能每次都逃跑吧?早晚是要定下來的,你還不如早早做好準備呢。”
聽她這麼說,郭婉瑩原本的那點輕鬆又消失了。抿著嘴坐在她旁邊,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楊雪嬌伸手給她倒了杯水,柔聲繼續說道。
“這京城中的世家子弟咱們哪一個也不認得,你還不如多瞭解瞭解他們,選一個稱心如意的。總好過盲婚盲嫁的好,不是嗎?”
郭母也常常這樣說,郭婉瑩也知道越早考慮這件事越好。可是,她的心中總是抗拒。她覺得,那不是她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