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李述自嘲地笑笑，“你都知道了！如今我淪為你的階下囚，無權無勢，遭人唾棄....不知這樣的我還有什麼是值得嘉寧郡主如此費心戲弄的？你也同那些人一樣只是為了取樂嗎？哦，或者是為了報復？！”
“第一，你不是因為淪為我的階下囚才無權無勢；第二，真正的罪魁禍首是南越，找你報不了仇；第三，我對你的過往不感興趣，對你更不感興趣。”
說完這些，李述被揶揄的半天講不出話來。
又是片刻的寂靜，突然他仰天大笑起來。
笑聲響徹整個安靜的院子，逐漸從瘋狂恣肆轉為悲涼無力。
最終他低著頭，肩膀一抽一抽地聳動起來。
他哭了，哭的無聲無息，神形蕭索，眼淚卻沒有幾滴，似乎是見慣了悲慘陰暗的眼睛已經乾涸，宣洩不出太多難言的悲歡。
“李述，我只問你一句話，對灤州城的百姓，你可有一絲愧疚，對流芬你可有一絲真情？”
“呵呵呵，愧疚？！真情？！不如你問問這世上的人，對我可曾有過....”
我...無言以對....他來這世上一遭，確實.....無辜....又沒得選擇...
可冤有頭債有主，難道百姓們就不無辜嗎？！他們何罪之有？！
“你說的對！”我沒有反駁他，反而肯定到，“這世上確實有許多人對不住你！但至少我見過一人全心全意對你....”
“哦？是嗎？那倒是稀罕了！”李述根本不信，“連生我養我的人都不曾這麼對我，我倒是也好奇是什麼樣的人能如此對我....”
“阿那祟！”我說道，“若不是那日你離開了龍興寺，你應該還能見他最後一面，他到最後都還在為你打算，他的心裡只有你們母子....”
“夠了！”李述突然大喝一聲，“你休要在這胡言亂語，他一個奴僕，他也配！他只是受人驅使，不得不為！”
李述突然這樣，我似乎猜到了些什麼，但又不願去多想，只是搖搖頭，不再看他。
“李述，冤有頭債有主，害你這樣的至少不是未曾得過你半點恩惠的灤州城百姓。你若真有不甘，該去找的，是始作俑者，是罪魁禍首，而不是不擇手段，牽連無辜....”
我揮一揮手，示意一旁的人再次將他的嘴堵上，“既然你想復仇，我幫你一次。你若還有半點男人的尊嚴，就去挑戰你真正的敵人吧！其他的，李述，那些腌臢的手段，苟且的心思，上不了檯面，也贏不了的”。
說完，我轉身離去，任憑李述在後面怎麼掙扎，不再回頭。
幾日之後，一輛馬車在南慶的宮門口經過。
此時正是慶州的百姓到宮門口討彩頭過年的時候，宮門口車來車往圍滿了人。
大安流傳下來的習俗，每年冬至日後，宮裡的娘娘們、皇子皇孫們，甚至是皇帝本人，會連同宮人做一點八寶酒糕分給百姓。
八寶酒糕，家家戶戶都能做，只是宮裡每年會出一些新花樣，算是與民同樂，也算是為百姓們提供一個吉祥如意的好彩頭。
上行下效，下面的人總是愛追逐上面的人。
每年都有為了頭一盒八包酒糕的人，早早等在宮門口，日夜不離，今年也不例外。
這輛馬車像是也來趕熱鬧的百姓家的，外形普通，在來來往往的車輛中並不顯眼。
趕車的人也穿一身普通的灰色冬裝，頭戴著常見的皮帽，整個人縮在冬裝裡並不惹人耳目。
只是雖然人多，但是他駕車的技術十分嫻熟，人群中擠來擠去，他卻還能保持勻速前行。
沒人在意他的行蹤，也沒人注意到他的車廂後面滾出一個人來。
過了好久，才有一個大娘高聲喊到，“我滴娘哎，這地上咋躺著一個人咧？！俺娘咧，昏過去了？！看這衣裳，像是誰家的公子啊！”
有人聽見了，大膽的上前翻過來那個昏倒在地的公子，一看清他的面貌，倒抽一口冷氣。
太俊美了！即便閉著眼，也能讓人驚豔連連。
很快就有人認出了這個絕豔的公子身上穿的是宮裡的衣服。又有據說是宮裡伺候過的老人認出來這是當年流落出去的三皇子。
很快就有自告奮勇的人前去報官，又有好事的人將他抬到宮門口等著宮裡的人來接。
大姑娘小媳婦更是圍了一圈，才不過片刻，李述的美貌已經在人群中傳開，人人都想一睹他的尊容。
“哎，你聽說過嗎？據說灤州城鬧瘟疫，就是這位三皇子以身試藥，這才找到治時疫的方子，救活了全城百姓....”有人小聲議論道。
“不可能吧！若真是這樣，他一個皇子，如此尊貴還肯為民冒險，朝廷不得早就嘉獎了。怎麼會暈倒在地上....”那人說著說著，似是覺得不妥，聲音逐漸變小。
接著又似是想起來什麼，開口說道，“聽說，甄家的小姐可是因為抗疫有功被封為嘉寧郡主了！”
旁邊立刻有人附和到，“何止呀，聽說封為伯爵了！”
“安？！不可能吧！我朝還沒有封女子爵位的先例！再說，就一時疫....”
“怎麼不可能！”旁邊立刻有一女子反駁到“女子怎麼了？！聽說那灤州城的時疫並不簡單，好像還和南越國的陰謀有關。這甄家小姐可不只是會治病這麼簡單，據說還和南越國的人交手了。為此還受了傷，但好在一舉擊毀了南越國的陰謀，否則你我可沒機會站在這說笑！”
旁邊的幾人立刻露出一副原來如此，恍然大悟，說的也是，甚有道理的表情，都不自覺的點點頭，露出肯定讚許的目光。
這幾個討論人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被周圍的人聽到，於是一傳十，十傳百，人群立刻嗡嗡地響動起來。
無人注意到被人好心抬到宮門口發放酒糕的木板上的李述，睫毛微動，似是已經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