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離大明京師千里之外的薩爾滸,似乎被一陣狂風捲過一般,城中無論是後金女真,還是漢人包衣,均是驚詫莫名:百戰百勝的大汗居然在瀋陽城下無功而返?還損兵折將近萬?

若是前次從瀋陽城下撤走,還能說薩爾滸大戰之後,大軍要休養生息,今次出征前可是信誓旦旦,而且是舉國之力吶。大汗自從十三副鐵甲起兵之後,何曾有過如此大挫?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說話的人卻是會小心翼翼地告訴眾人,大汗的背疾還犯了,同時,卻又將這近萬的死傷,僅有兩成不到是八旗“勇士”的事實,給忽略了,最後還會感嘆一聲,大汗老矣,引得城中眾人紛紛點頭不已。

眾人口中垂垂老矣的努爾哈赤,此時正在汗殿與帳下文武議事。

.....

“爾等可有異議?”

老汗的腰背直挺,聲音粗糲擲地有聲,絲毫看不出病態,他的目光冷厲地掃視著殿內的大金重臣;無人回話,所有人都低著頭,只有他自已的聲音在殿內迴盪。

“老八,你說?”無聲地對抗?努爾哈赤眼睛眯起來,盯著胖大的黃臺吉道。

“父汗,”黃臺吉出列行禮,澀聲道:“那朝鮮兩面三刀,又在薩爾滸之戰中助紂為虐,出兵侵擾我大金,確實應當出大軍討伐......”

見大汗聞言微微點頭,黃臺吉又艱難地吞嚥了一下唾沫,接著道:“只是此時我大金勇士人困馬乏,國中存糧也是不夠,遼瀋還有明國大軍,不若休養些時候?”

“是啊,大汗,四貝勒所言有理。”

“請大汗明鑑,朝鮮國實在不足為慮。”

原本寒冰一般的大殿,彷彿瞬間消融,眾臣紛紛附和,只有一向看黃臺吉不順眼的莽古爾泰撇了撇嘴,但想到此次不僅沒有斬獲,還搭上了不少包衣和新附軍,也是有些肉痛,一時也沒有插話。

此時的建奴還沒有入主中原的勃勃野心,打仗的最大原因便是財貨女子,在那瀋陽城下已經丟了那麼些“財貨”,還要去打那毫無油水的朝鮮,又是爬山涉水,誰願意費這個事?何況那明國遊擊不是已經走了嗎?

莫非大汗是為了小他三十餘歲的女人出氣?還是要為幼子撐腰?自古皇帝愛么兒?

古怪的氣氛中,卻是沒有人發現,努爾哈赤看向黃臺吉的眼神已經愈發冰冷,這個老八打瀋陽部下沒有什麼損傷,倒是越來越得人心了,城中那些亂七八糟的傳言實在可疑,呵,這些人莫非以為我是真老了?

“既如此,各旗便先好好安頓將士,休養休養,”努爾哈赤聲音不變,腰背挺得更直了,一時間他連背上的不適都感覺不到了,緩聲道:“討伐朝鮮之事便再議罷。”說罷,掃視了眾臣一眼,便徑直往後殿而去。

“大汗聖明!”

“恭送大汗!”

黃臺吉也鬆了一口氣,去歲大旱,這次攻伐瀋陽已經把經年的儲備消耗的七七八八,國中百姓也是不堪重負,再去討伐那“窮鄉僻壤”的朝鮮,實在得不償失,何況在遼瀋的明國大軍,可是還有一戰之力的。

當然連黃臺吉也沒有意識到,大汗此次挫敗之後,已經越來越多的人投向了“寬厚多智”的四貝勒,而他自已也在享受著這種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快感。

......

帶著這不錯的心情,離開汗宮回府後,黃臺吉胃口大好,竟比平日裡還多吃了一個羊腿,一向沉靜的貝勒府中也多了些生氣。

“主子,不好了.....”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前院傳來,還未進到廳堂,便有失措的話語傳來。

“何事驚慌?”黃臺吉此時正在進食後小憩,聞聲不禁睜眼,微微皺眉道。

“.....主子,額爾德尼大人被捉拿了!”來人上氣不接下氣,面色蒼白,顫聲道。

“可有說是何原因?”一時間,黃臺吉只感眼前發黑,天旋地轉,目光失神地看著下人。

“說是因為私藏東珠.....”來人已帶哭腔,他久跟著四貝勒,自是知道此事的嚴重性。

要知道那額爾德尼,可是大金政治制度和禮儀法令的制定者,又借用蒙古文,創立了金文的“巴克什(智者)”,竟只因婢女的告發就被被下令抄家搜查入獄......更為關鍵的是,額爾德尼已經私下投靠四貝勒了!?

“我知道了,你退下罷,不要聲張......”半晌,黃臺吉無力的擺擺手,一個人癱坐在椅子上;五月的薩爾滸,傍晚昏昏的日頭照耀,他卻只覺得如墜冰窖,面色慘白,身體還在微微發抖,良久。

.....

兩日後,大金的第一文臣,額爾德尼因為私藏二十顆東珠的罪名,被大汗迅速的處死了。

四貝勒黃臺吉已經在府中佛堂閉門不出,呆了兩日了,據說是為父汗背疾祈福,府外旁人都暗暗稱讚黃太吉忠孝。

貝勒府中,佛堂門窗緊閉,裡間煙霧繚繞,燭光閃閃,沒有讓下人伺候,黃太吉肥大的身軀,跪坐在蒲團上,長大的臉上忽明忽暗;他雙目緊閉,雙拳緊緊握住,太過用力,以致微微抖動。

良久,黃太吉睜開雙眼,滿眼血色,重重喘息,雙拳無力的攤開。

父汗好狠的心吶,他心中發冷,更是隱隱恐懼,他自是知道額爾德尼的慘死和自已不無關係,因為作為第一文臣的額爾德尼,最近和自已走的越來越近。

自瀋陽攻城無果後,努爾哈赤的背疾發作,已經沒有精力再四處征戰了;大汗身體欠佳,年歲已長,已經有人或明或暗的在問後繼何人的問題了。

畢竟沒有太子,而他黃太吉,必然是最接近那個位置的人,叔輩或老或死,小一輩的又沒有長成。

而努爾哈赤的子侄一輩中,黃太吉、阿敏、莽古爾泰、代善四大貝勒,儼然權勢熏天,一人之下;但阿敏是亡叔之子,沒有可能了;代善被廢;莽古爾泰殺母,被父汗和世人厭棄.....唯有他,四貝勒,是眾望所歸。

潛龍在田,誰不想有從龍之功,不少朝臣或明或暗的在向他示好,而額爾德尼就是其中的標誌人物;這樣的人物來投,一向穩重的黃太吉都不緊有些飄飄然了,誰知沒過幾日,便急轉直下,大汗竟直接把額爾德尼殺死了!

黃臺吉喉結聳動,嘴唇發白,不知道下一個要父汗對付的是不是就是自已了。

......

不止是四貝勒,這幾日,後金各個重臣貝勒,都是在府中閉門不出,而努爾哈赤也沒有再召眾人議事,只下了一道旨意,命貝勒阿敏領鑲藍旗精銳五千,出征朝鮮。

和碩貝勒阿敏不敢怠慢,第二日便領軍逃也似地出城,急匆匆往東南而去;後金中一時噤聲。

大汗遠還沒有老!後金的上空仍是鐵幕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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