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怪不得我的運氣這麼好
江星撇著眉毛，眼神中透露出點點淚光，邊聽劉奶奶的話邊身體向後退：“劉奶奶，你在開玩笑對嗎？”
劉奶奶知道，紙是包不住火的，用一個謊言去編織另一個謊言，只會讓誤會越來越深，傷害越來越大。
“好孩子，我知道你一時難以接受，但這是事實。我們也沒想到你會突然回到家，自已發現......”
劉奶奶心跳得很快，因為她害怕自已把這件事說出來後，江星會因為受不了和之前一樣發瘋。
但是這次，站在劉奶奶面前的江星只是像雕像一樣一動不動。
“小星？”劉奶奶嘗試著叫了一聲他。
江星目光呆滯，默默從口袋中摸出手機：“別說了我不信！我要給我奶打電話！”
“我要給我奶奶打電話啊！！！”
江星顫抖著將寫著“奶奶”的電話號碼撥了出去。
叮鈴鈴——
劉奶奶的兜裡的手機也隨之響起。
江星先是疑惑地搖了搖頭，直到聽見自已手機撥通提示音響起，江星的期待隨著劉奶奶的一聲“喂”掉進萬丈深淵。
“奶奶？”江星仍不死心，繼續喊了一聲。
“......”劉奶奶看著面前眼神都無光了的江星，內心掙扎了許久，語氣哽咽道：“江星，你奶奶已經去世了......”
“你拿我奶奶的手機做什麼？！”江星瘋了一般搖晃著劉奶奶：“那是我奶奶的手機，你還給她！！！”
劉奶奶把手機遞給江星：“好孩子，你替你奶奶收好吧。”
江星看著劉奶奶佈滿溝壑的雙手顫顫巍巍地後退了幾步，絲毫沒有敢拿起手機的勇氣：“我真該死！我真該死啊！！”
江星轉頭瞥見自已從城裡大老遠帶來的吃的，一股腦提著就往奶奶的墓前走去。
“看，奶奶，我記得你最喜歡吃羊角蜜。”
江星把瓜用力掰成兩半，蹲在地上對著墓碑說：“我記得小時候，我不愛吃這個。奶奶每次走過水果攤，都買我愛吃的蔬果，自已就只是看看羊角蜜攤子拿起來幾個聞聞味就走了，我都知道......”
劉奶奶害怕江星想不開，於是默默站在距離江星很遠的地方看著他。
聽見了這些話，劉奶奶不禁掩面流出淚來。
“你看，這次我買了多少。我長大了可以掙錢了，我能自已養活自已了，看，全是你愛吃的羊角蜜。”江星把瓜遞到墓碑面前：“多少吃一點吧奶奶......”
“是嫌沒味道嗎？”
江星開始胡亂往嘴裡塞，直到嘴巴一直塞不下江星才停止動作，嗚嗚咽咽地哭出聲來。
劉奶奶和其他奶奶一樣，扮演了江星奶奶這麼久，放在任何一個正常人的身上都很容易分別聲線和音色的差距。
特別是大家都知道江星好學過音樂，不可能對聲音不敏感。
所以，機體為了保護江星，希望江星能夠正常生活，故意迴避並選擇性失智。
就是很簡單的——臺上的願意演戲，臺下的願意看戲罷了。
因為，演出終有結束的一天。
只是這場戲殘忍的是，看戲的人偶然間出戲了，演員告訴觀眾戲都是假的，生活該怎麼過還得怎麼過。
“小星......”
事實證明，沒有比這麼多老太太一起認可江星，再能證明江星是孝順的好孩子這件事了。
於是劉奶奶奶決定，鼓起勇氣和江星說：“如果你想了解什麼，我都可以告訴你。”
劉奶奶蹲在陳鳳霞的墓碑前把眼角的眼淚抹掉：“鳳霞，我們姐妹一場這麼多年。我真的很羨慕你有這麼好的孫子，江星已經長大了，他只有學會接受生離死別才能更加珍惜現有的人生，把日子過好。”
“劉奶奶......”
“小星，如果你不嫌棄，從今往後我就是你的親奶奶了。”
劉奶奶從胸口的口袋中掏出一塊糖，又把糖捏起來放到江星的手上。
江星感受到糖還留有體溫，變的溫暖又柔軟。
“不只是我，我們全村的老太太都是你的奶奶。”
此時貓貓也走了過來，蹭了蹭劉奶奶的腿說：“你記得它嗎？”
江星搖了搖頭。
劉奶奶笑著說：“這是之前你奶奶隔壁人家的貓留的種，他們和我們這裡的很多家庭一樣，自從離開農村去往大城市發展。我看著可愛，就留在身邊養了。”
“原來這是您的貓。”
江星突然頓悟，之前還吃過那隻貓的瓜呢！
沒想到那隻風流貓的崽崽都這麼大了。
劉奶奶摸摸江星的頭，說道：“我能感覺到，小星你長大了。明顯能感覺到現在能擔事了，在你奶奶到你去大學這段時期，也是我們全村人度過地比較黑暗的時間。”
小貓蹭蹭劉奶奶，又蹭蹭江星。
江星索性把貓貓抱在了懷裡，輕輕給小貓順毛。
“在此之前，你的好朋友柳元年就來村裡問過。他似乎很擔心你。
我們當時幾個奶奶都在，他還說你身體不好，差點把我們幾個老太婆急死，後來聽說你沒事我們才放心讓讓他回去。
你奶奶這件事，要是放在以前，我是萬萬不敢和你開口的。
生怕你和夏天剛得知奶奶去世的訊息一樣，要跳河隨著鳳霞一起走了。
我們幾個老太太輪番守著你，那時候可真是眼都不敢合一下。”
江星看著劉奶奶，一股愧疚感油然而生。
然而，劉奶奶卻說：“沒關係，都是我們幾個老太太自願的。我們能感受到你遭受了巨大打擊，畢竟你在世所剩唯一的親人都走了，心裡一定很難過。比起這個，我們更擔心你的身體健康，鳳霞肯定也是同樣的想法。”
劉奶奶把全村孤寡老太太扮演江星奶奶這件事一五一十講述給江星聽時，江星邊聽邊流淚，劉奶奶則拍拍他的後背，告訴江星：“我們沒有一個人覺得麻煩，甚至覺得幸福，有孫子掛念是非常幸福的一件事。”
“也就是說，今天是輪到您來扮演我奶奶了嗎？”
“可以這麼說。”
“原來我同時被這麼多人一起記掛著，怪不得我的運氣這麼好。”
江星似乎找到了自已運氣好的原因。
但是，江星一想起奶奶去世這件事仍然心如刀絞。
“劉奶奶，給我點時間。”
“小星，不要強迫自已。”劉奶奶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說道，“我們看到你好好的就足夠了，我想鳳霞一定有同樣的心願。”
這是時隔很久，江星再一次回到老家中居住。
他在天黑之前給庭院做了大掃除，雖然很清貧，但是江星在打掃中仍然覺得很充實。
老家夜晚的秋天更加涼爽。
因為沒有門的原因，江星經常能夠伴著從院子裡蹦進室內的蟲鳴聲入睡。
要是在小時候，江星害怕蟲叫，應該就會喊著奶奶一起把蟲子趕出屋外。
可是，長大了，蟲子還是一如既往地會蹦進房間叫嚷不停。
但再也沒有奶奶陪著自已抓蟲了。
想到這裡，躲在被窩中的江星又流下了眼淚。
生活中積攢的委屈和對奶奶的思念在夜深人靜中噴湧式爆發，江星再也抑制不住自已的感情，披著毯子，乘著蟲鳴和月光，枕著淚珠，在奶奶的墓碑前終於淺淺睡下。
第二天早上，劉奶奶不放心，約著其他幾個奶奶一大早就來江星家裡串門。
結果江星也起了個大早，把家裡能洗刷的全部都清洗了一遍，晾曬的整整齊齊。
一個麻花辮的奶奶見狀幫忙晾衣服：“星星難得回來一趟，真的想死奶奶了。”
“小星你可這能幹啊，我都要哭了。”一個奶奶一瘸一拐地走向江星，時不時就要擦著眼淚。
“哭什麼哭！江星這麼大的孫子還這麼好！我們應該笑！”
江星給各位奶奶找了幾個凳子坐。
“很少家裡有這麼熱鬧的時候了。以前這麼熱鬧，還是奶奶還在的時候。”
江星剛要觸景生情，結果被一聲急切又如獅吼般地喊叫聲打斷。
“......媽！你在哪媽！！！”
“誰在喊啊？”
麻花辮奶奶說道：“我藏起來，別說我在這裡啊！”
說罷，麻花辮奶奶就躲進了江星的房間內。
一個身材五胖三粗、身著不土不洋的中年男人帶著幾個小夥就找了江星家裡來。
江星見狀不對，於是問道：“你好，你找誰？”
“江星？！你竟然在家？多年不見你都長這麼大了！”
“叔叔你是？”
江星並不喜歡這位上來就好像和自已很熟還沒禮貌的親戚說話，更何況是貌似“親戚”的人。
“我找我媽，你給我讓開。”
江星和幾個奶奶聽了不讓中年男人的事，一起攔在門口不讓他進。
“我說慶明啊，你回去吧，你媽不在這裡。”
“對啊對啊，顯你嗓門聲大嗎。”
“怎麼說話呢？”中年男子不耐煩道：“胡說！我明明看見我家老太太往這邊過來了。”
眼見都沒有讓步的意思，中年男人終於暴怒：
“哎嗨你們幾個老太太我就納了悶了，你們放著自已的親人不疼來這裡瞎開什麼會啊！邪教嗎！！媽！你給我出來！！到底誰是你親兒子，誰是你親孫子啊！！你今天不出來我就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