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再來賭一把
“江淮之事，確實棘手！大王應妥善思之！”宋佩隨口做著寒暄。
“人們常說：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我擔心東營將士若拒不奉詔貽誤了軍機，大勢去矣！”項羽嘆道。
“此慮甚是！不知大王意下如何？”
“我打算派王使和趙合一同北上，以便節制鍾離昧，保證全軍順利南撤……子衿可有合適的人選嗎？”
項羽這不是擺明著要讓他毛遂自薦嗎？但這件事有他承擔不起的風險，這趟渾水他可不太敢趟。
“臣以為子家勇武，忠貞無二！能當此任！”
項羽頓了頓，最後否決說：
“太年輕了……還需要歷練！況且官卑職微，難以服眾……”
“薛恭先生智略超群，必能曉喻將士，告知家國大義！臣料想薛先生憑三寸之舌，寥寥數語便可說服三軍。”
項羽覺得他簡直就是在胡亂推薦，頓時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他年紀太大了。況且內政在身，分身乏術，何堪此任？”
“彭城隨駕官員甚多，如司直連尹等臣，皆可任用，望大王量才而用！”
雖然彭城的政府高官們職位都不低，符合震懾軍隊的條件，不過初來乍到項羽不信任他們，於是就以別的理由回絕掉了。
隨後宋佩又提出幾個鄣城的官員供項羽選擇，但都被他通通否認了。
宋佩逐漸變得汗流浹背。他擦著額頭上的汗水，想提自已的名字，可一開口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項羽看著他舉棋不定的模樣，也只得和他開啟天窗說亮話了。
“以我看來，現在鄣城之內唯有子衿能擔此任！你為人謹慎、遇事多謀，正是不二人選，怎麼未見你毛遂自薦呢？”
宋佩害怕的就是這句話，現在項羽主動說出口又顯得自已有逃避責任的嫌疑。
他只得頓首而拜，訴說著自已的難處：
“如此重任……臣有何能？豈能當此？方才大王說毛遂自薦，可臣自以為比不過毛遂呀。”
項羽說話間帶些笑容，語氣中也充滿殷切的希望，直搞得宋佩無所適從。
“國家多難，不是推辭的時候。前者我以性命相托，現在亦以社稷相托，相信你定能不辱使命！”
宋佩又磕了兩個頭，實在不便再推辭了。但他一副勉為其難的樣子。
“臣深知任務之重，不敢保證萬全……但大王厚意，臣不敢辭！”
“我無需你萬無一失，盡人事聽天命……盡力而為也就是了。”
他又給他吃了一粒定心丸，宋佩這才不像之前那麼誠惶誠恐了。
“可臣擔心節制不了鍾離將軍……倘若有負聖託，如之奈何……？”
他擔心的也的確是項羽所擔心的。他不是隻會給別人打雞血，一些必要的事情還是要提前安排的。
“的確如此，不可不備……子衿你雖已是地方高官，但在軍營中也難免會受到輕視。因此，我打算授你左徒一職，可用我的名義節制全軍！”
項羽說著，目光陡然變得犀利起來。
左徒在這些地方官員眼裡都已經是比天還大的官職了，宋佩眨眼間升職加薪走上了巔峰，讓他像在做夢似的變得結結巴巴。
“大……大王……臣……臣寸功未立，豈可受此高官顯爵？”
項羽知道他這官當的心裡發慌，但還得勉勵他說：
“若沒有這樣的職稱，又怎麼震懾將士？又怎麼完成使命？你如果能成功組織了南撤行動，那麼封你做個左徒也是理所當然。如果失敗了，我便收回此職也就是了。”
宋佩激動之情溢於言表，畢竟怎麼想這可都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他終於燃起了雄心壯志，也有了一種深深的使命感。
“臣定不辱使命，以報大王深恩！只不過……倘若鍾離將軍固執，執意不聽節制又當如何？請大王示下。”
項羽想了想，提出了一個還算柔和的方案。
“我會準備兩道敕書，讓你帶去……如果他願意配合南撤，你就把第一道敕書給他。我會在敕書裡表揚他的忠心，加封他為朐（qú）侯……”
“如他拒不相從，又當何如？”宋佩有點愁眉苦臉。
“如果是那樣……你就把這第二道敕書給他看……我打算封他為東海王……”
宋佩沒有聽完，簡直驚掉了下巴。
奉旨封侯，抗旨居然封王？
這是何等怪事……
不過項羽很快就做出瞭解釋：
“他如果願意留在東海半郡，那我就封他為東海王……他大可在那裡對抗漢兵，只是今後再不是我楚國的臣子了……”
宋佩聽懂了。看起來項羽還是想賭一把鍾離昧對楚國的忠誠，想透過和他決裂的手段逼他南下。
不過，既然是賭，自然還是要冒風險的。如果他真的接受了王號，並甘願和東海郡的百姓共存亡，那項羽不就是弄巧成拙了嗎？
可項羽不就是靠著一次又一次的賭局，最終才坐穩在鄣城的寶座上嗎？而這一次，無疑又是一場豪賭。
其實他明明還有更直接的辦法，那就是直接殺掉鍾離昧……
但他無論如何下不了決心，只感覺對於那樣的忠直之士而言有些太殘忍了。
另外鍾離昧的死是否會發生兵變，這也是一個未知數。
不過項羽肯冒這個風險，宋佩卻覺得並不穩妥。雖然他不想這麼說，但他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
“大王……您是在用社稷安危做賭啊……”
“……”項羽無言以對，而他的表情很凝重。
“依臣愚見，若恐生變……倒不如……”
宋佩還沒有說完，項羽就已經在他的閃爍其詞中，明白了他即將說的話。
他連忙擺擺手，示意他不要再說下去了。
宋佩停下了。
但項羽糾結起來。最後，他也沒有否認對方的提議。只是在思考很久後意味深長的說了五個字。
“見機行事吧……”
“諾……”
項羽的指令是不清晰的。但宋佩卻看出了他的退讓……
項羽的內心是搖擺不定的。他的一句見機而行，無疑是把決策的權利交到了宋佩的手裡。也算是他為這場賭博加的最後一道保障吧。
房間裡的氣氛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就已經變得這麼沉重了。可說到底誰都不能預判未來會發生什麼。
而他們的討論算不算不切實際的空想呢？誰都不知道。
而項羽想了這麼多事，也有點疲憊了。不過現在是趁熱打鐵的時候，他不能休息。
因為他必須再和趙合見上一面了。
他作為東營的重要軍官，項羽必須先得把趙合說服。
即便不能讓他堅定的站在項羽的陣營裡，也得避免讓他成為障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