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西營使者
有了等待的目的，等待的過程往往就顯得特別漫長。
項羽知道季布的使者快來了，乾等實在是度日如年。
他派出了一些官吏外出打探信使的訊息，只希望能早點結束這讓人焦慮的過程。
使者第二天就來了，幾乎和趙合是前後腳的關係，可項羽卻覺得自已都快要等發黴了。
項羽連忙接見了他。在這樣的危急關頭，他一分一秒都不想耽擱。
季布派來的使者，是一個四十幾歲的中年男子。個頭不是很高，不過儀態端莊，透出些儒雅，不太像是飲血沙場的軍官。
項羽聽他說，他名叫鄭源，是九江郡陰陵縣的縣令。因為治所被漢軍所佔領，他就投靠在了季布的麾下。
他憑藉對地形的熟悉協助季布展開游擊戰役。因為是在他的地盤上，漢軍沒有什麼主場優勢。
況且季布的軍隊機動性強，又有當地百姓協助藏匿，化整為零，常常會令漢軍束手無策。
項羽覺得他危難時候沒有選擇降漢，而是投奔了季布，可稱得上是忠義之士，對他也有些肅然起敬。
而項羽不知道的是，鄭源在歷史上並不算是無名之輩。
鄭源是一位幹吏，先祖是春秋時期鄭國大夫。後來受到迫害，舉家越淮南渡就在楚地安居下來。
傳到鄭源這一代已經家道中落了。不過他多才智、好讀書，二十歲舉孝廉，隨後一路坐到陰陵縣縣丞的位置上。
秦滅楚國後，他不臣於秦，便藏匿在了山野間。等到西楚建立以後，他才被重新徵用為縣令。
治理地方他愛民如子，多有政績，很受百姓的擁護。因此百姓都尊稱他為鄭君。
垓下之戰後，又率眾藏匿於棠邑的山嶺中負隅頑抗，直到聽聞項羽的死訊才黯然投降。
劉邦一統天下後，下令所有西楚的舊臣必須直呼項羽的大名“項籍”才能被重新錄用。
只有鄭源不肯，因此被劉邦流放到了巴蜀。
西漢孝文帝時，他懷抱孤忠，結束了餘生……
只可惜項羽只是一個三流大學生，不是什麼秦漢史學家，不知道他的事蹟。不然怎麼也不會這麼心安理得的接待他。
其實不要說項羽不知道他的未來，連鄭源也說不清自已的未來。
不過在兩人相見的這一刻，值得肯定的是鄭源遺憾的命運將得以改寫。
“臣得以生見大王，死也瞑目了……”
他初見項羽，只說出了這萬分激動的話。
項羽覺得他的話有點喪氣，不過他的表情卻顯盡了興奮和喜悅。項羽又覺得他這話其實是充滿希望的了。
“不必如此，快請起！我已經等你很久了！請落座，我有許多話想要問呢。”
“謝大王！”他站起身，不像別的官員那樣推辭和嬌作。
他隨後就側坐在了項羽一旁的席墊上。
“可是季布將軍派你到這裡來的？”
“正是受上將軍所差！”鄭源微微頷首，隨後把信柬取出呈給了項羽。
項羽接過來隨便撒了幾眼，就丟到了桌案上。
畢竟臣子的上書有許多諛詞和廢話，一個大活人正擺在眼前，他著實對季布的信沒有什麼興趣了。
見他直接詢問鄭源道：
“前者我聽東營使者趙合說，季布在棠邑山嶺裡阻擊著入淮的漢軍，可有此事嗎？”
“啟稟大王，確有其事！不過談不上阻擊，只稱得上騷擾而已……”
“季布手中兵馬幾何？”
“上將軍有八千將士，還有幾千鄉兵。”
“那渡淮而來的漢軍又有多少？”項羽沒想打擊他，只是想了解了解具體的情況而已。
“回稟大王，約有六七萬，還在增加。由漢將周勃、王翳統領。”
項羽想想這驚人的人數差距也實在佩服他們的忠義和膽識。
“這麼說……漢軍數倍於我軍了？”
“是。”
“那你們只憑八千人如何抵擋？豈不知是在以卵擊石嗎？”
項羽想考驗考驗這位陰陵縣公，而後再決定對他的態度。
卻只見鄭源慷慨陳詞道：
“臣等自知敵眾我寡……但是漢軍到了九江郡，向東可以襲取樊良湖盡奪江淮之地，向南則可以窺視長江！一旦讓他們放肆馳騁，不僅要丟掉整個江淮還要威脅江東四郡……”
“因此明知不敵，卻仍要堅守！若等不到長江穩固、江淮轉危為安，臣等萬不敢退縮一步……將士皆有拼死之志，望大王體察！”
項羽從他的話裡聽出了些大局意識。他突然對鄭源和季布肅然起敬了。
果然性格不同的人分析事物的方式也不一樣。從季布派遣的使者中，項羽也能看出季布的為人。
由此可見，他們大概是要比鍾離昧要慎重沉穩得多。
“我知道楚國計程車卒都是勇士，可是你們光靠勇氣就能抵擋住漢軍的強大攻勢嗎？”
項羽很好奇他們用了怎樣的戰術部署，才讓漢軍在淮河一帶逗留了那麼長時間。
“回大王，臣等的戰略簡而言之也不過四字而已。”
“那四個字。”項羽問。
“避其鋒芒！”鄭源說出這四字時，顯得慎之又慎。像是它們很有分量。
“避其鋒芒……”項羽默唸起來，不知他會有何高論。
“大王試想，漢軍勢大我軍勢衰，若和他正面交鋒豈不是要全軍覆沒？”
“確實如此。”
“臣身為陰陵縣令熟悉棠邑複雜的山嶺地形。反觀漢軍剛剛渡淮，立足未穩，對於地勢更是一知半解。所以臣等往往可以掩其不備！”
項羽聽他說的很簡單，不過知道執行起來一定會有很大的困難，也必然不是一帆風順的。
“難道漢軍就拿你們束手無策嗎？若輩人馬眾多，沒有失利的時候嗎？”
“失利之事，倒也時有發生……只不過我軍多用幾百人的小隊突襲敵後。燒糧草、毀器械，也令他們顧此失彼。”
“就沒有被發現過嗎？”
“一被發覺就迅速逃入山野，漢軍不熟地形也擔心是誘敵之計，不敢窮追不捨。如果實在難以逃生，那麼就混跡在鄉里百姓中，也可脫困……故此，我軍多有小勝！”
鄭源說著，難免有些神色自得。項羽也很為他們感到欣慰，不過他也必須要開始步入正題了……
“我願分派給你們一些人馬，你們仍以棠邑群山和漢軍周旋，以保全江淮之地，怎麼樣？”
其實項羽是在試探他，想看看他的大局觀念。
“大王能派遣多少人馬？”他問。
“五千！”
“……”
“最多八千！”
項羽還故意露出很自信的模樣給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