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這TM是官差？
項羽半蹲下身，扶住了老人那弱不禁風的身體。
“那鄣郡郡守為什麼這麼做？竟不惜鬧的民生悽苦？”項羽這麼問，無非就是想再確定一番。
見對方大氣直喘，項羽就悄悄拍打起他的後背。一邊扶他坐下。
百姓們見到這樣的項羽，簡直如見父母。許多人身體也沒有那麼緊張僵直，開始變得隨性放鬆起來。
“郡守聲稱國家多難……只有徵兵徵糧才能保家衛國……可是……可是保家衛國難道不是為了保一方安寧嗎……現在還沒見敵人的蹤影，黎民百姓卻挖草根、食樹皮，餓死於道路……小民當真不知，這保家衛國保的到底是什麼……”
他的話讓項羽深受觸動，這可真是一場靈魂發問。
“百姓都萌生這種覺悟了，可見鄣城的官民矛盾已經相當深了！”他無奈的這麼想著。
雖然項羽還拿不準該不該全面廢止桓興的徵糧制度，但一些場面話他還是會說的。
“列位父老請放心，我不止要保住楚國的社稷，還要保住子民的生計……”
人們像是看到了巨大的希望，他們原本乾癟的身體裡也將湧入了一股力量，能支撐他們繼續生存了……
只聽項羽又問那老者：
“江東的別處郡縣也像鄣郡一樣嗎？”
老人吃力的把頭搖了搖。
“那我從丹陽到此，已途經各縣，怎麼偏偏鄣城尤為淒涼？”
項羽無意間的一句問話，倒又像揭開了他們的傷疤。老者苦嘆無奈的回應起來：
“我們生活在郡守腳下，當然是更容易受人盤剝了啊。”
“如果是這樣，爾等為何不逃？”
項羽脫口而出的這麼一句話，其實也就只能他說。要換做旁人，估計是要惹禍上身的。
人群靜靜的聽著，一時有幾人忍不住回應道：
“確實生過這種想法……只不過鄣郡禁令甚嚴，各地也不許我等入境。”
“況且小民世代居住在此，自知難有生路，還不如死在故鄉為是。”
“對呀，卻如他們所言，大王明鑑！”
聽他們說到最後，簡直只剩了控訴。
項羽也想借此再瞭解瞭解桓興的為人。因此又問：
“你們的郡守一直都是這樣罔顧民生、任意胡為嗎？”
百姓們相互看一看，表情都有點古怪。
項羽猛然醒悟！
“我不能這樣問，他們如果想扳倒桓興，難免會一起朝他潑髒水……人言可畏，不可不防。”
於是項羽又換了一種口吻。
“鄣城的百姓窮困至此，是我的過失。我定會給大家一個交代。還請列位如實說一說桓興的為人……不要高抬了他，卻也別貶低了他……”
百姓們都不知如何去講，恐怕也是在擔心惹禍上身。於是又把目光投向那之前的老者。
看來，他才是這裡的公認的民眾代表。
項羽看著他。老者的喉嚨咕嚕嚕的響了一陣後，才感嘆起來。
“前些年，郡守的政績還算可以。剛到任的時，就捕盜賊、懲惡霸……那時他剛剛及冠，我們常稱他年少有為，可成大事……”
“之後呢……？”
“只不過近些年楚國連遭敗績，他寧可鬧的治下百姓妻離子散，也一心要支援戰場。可笑的是，未見成效，鄣城卻已亂成了一鍋粥……”
項羽在心中為桓興構建的形象又豐滿了。他覺得他簡直就是一個不切實際的毛頭小子。
“看來，他還達不到功過相抵的程度……”他又生出了這種想法。
不過項羽突然產生了一個疑問，又忙問的老者：
“國家有法度，就算是郡守也不能任意胡為呀，難道說鄣城的其他官員就沒人反對他嗎？”
老人像有點慌張，下意識的將手指放在了唇邊，彷彿是習慣般的要制止這些話。
不過他隨後意識到這是他們的大王，老人的表情突然變得頗為沉重。
項羽看出些端倪，忙追問起他來。
“您有什麼話？不便言說嗎？”
但老者像不敢高聲語，只是貼在項羽耳旁告訴他：
“反對郡守的人實在不少，只可是……”
“可是什麼？”
“可是他們都……都被郡守給關押起來了。”
項羽聽完，猝不及防的感到頭腦一震。
他已不能簡簡單單的用莽撞來定義桓興了。
“看來……他是想做獨裁鄣郡的軍閥啊……”他萌生了這樣一個念頭。
雖然不知道他是否有做軍閥之心，可他現在顯然已有做軍閥之實。
項羽不禁皺起眉頭。看來鄣城的情況比他想象的要複雜……
他漸漸覺得桓興沒有什麼功勞可言了，不僅如此，簡直覺得他就是禍亂江東的害蟲……
項羽在想要不要回去和薛恭制定個策略，再到鄣城去。畢竟現在看來，桓興也不像是什麼等閒之輩了。
項羽心中暗暗叫苦。這一個桓興，直搞得他的心情百轉千回！
不過眼下還是先安撫這些百姓吧。項羽知道空口說白話什麼矛盾也化解不了。於是吩咐子家，要他回去讓隨行人分一半乾糧給這些百姓。
那時的乾糧需要搭配熱水來食用，是一種稱作“糗糒”的曬乾的熟米飯。
雖然項羽的車隊只帶了三日之糧，即使分一半給這些饑民，大概也只夠他們吃上一頓，杯水車薪無濟於事，不過還是勉強解一解燃眉之急吧……
子家領命。剛要返回時，鄣城的方向卻駛來了五六匹快馬。馬上端坐著官差。
馬蹄揚起的塵土很高，像是故意而為，為的就是彰顯出他們的志得意滿。
差役個個凶神惡煞，一眨眼就到了人群邊。
項羽正半低著身子，剛想抬頭看一看情況，卻只聽得馬鞭打落在饑民身上的陣陣脆響。
隨後，就是這些差役們對百姓的喝罵。
“大膽刁民！想在此聚眾生事嗎？大王將至，你們難道想要擋駕？若讓大王見到成何體統！都快滾回去！不要汙了鄣郡的臉面！”
他們縱容著馬匹在人群裡橫衝直撞的踐踏著，有躲閃不及的百姓就會被踩個半死。
而他們手裡的馬鞭也一刻未停的朝人群裡亂甩著，口中亦是罵聲不斷。
百姓們被官差欺負慣了，只剩了逃命的想法，完全把項羽在這兒的事給忘記了。
不一會兒，人群就被馬匹衝得凌亂起來，百姓們四散而逃。有人因飢餓行動緩慢，就會被他們狠狠的抽上一鞭。
項羽看著這突發變故，慢慢的挺起身來，一時驟感頭皮發麻。
他瞪著那些跋扈的差役們，身體都變得僵直起來。
他對桓興的印象再度重新整理了……
他們就連軍閥也算不上，簡直就是強盜！
“他這個郡守，真是當到頭了！”他咬牙切齒的默唸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