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空口套白狼
等他們到了孟光居住的官亭，孟光只是閉著眼睛正襟危坐在自已的席墊上。
他還穿著著朝見項羽時所穿的朝服，兩日裡都未曾脫下。
當見到這一群腰挎刀劍、面目猙獰計程車兵時，他只是鄭重其事的對他們行了一個禮。隨後的表情倒像是釋然了。
“可是大王使各位前來的……？”
“不錯，既已知曉，何必明知故問！跟我們走吧！”
“好……”他離座而起。“大王最後有什麼話對我說嗎？”
“我等不知，只知把郡守大人帶去也就是了……”
孟光點了點頭，眼底像突然劃過了一絲落寞。但他隨後又挺起了身子，步伐莊重的在他們的隨護下離開了官亭，倒像有幾分慷慨赴死的模樣了。
走上了街道，他原以為人們要把他當街處斬以此警示百姓。卻不料他們早為他準備了馬車。
“這是何意？此車何往？”
“我等只管將郡守大人帶去，其餘之事一概不知，還是請您速速登車！”
孟光滿懷疑惑，卻也只能點點頭，登上了馬車。
馬車隨後就啟動了。人們放下圍帳一路向著郡署走去。
孟光還覺得可能是因為自已的官職比較高，還需要走一些繁瑣的流程。所以只是正坐在馬車裡，目不斜視，也不掀起圍帳看一看。彷彿打心底裡認為是必死無疑了……
真等他到達了目的地，發現是郡署時他吃驚不小。
人們將他扶下馬車，直接帶他去了項羽所在的廳堂側室。
他還覺得是項羽要親自提審他，倒像是了結了心頭的遺憾，露出了死而無怨的欣慰笑容。
而見到項羽後，他卻被殷切的歡迎入室，他這才知道鬧了一場烏龍。
他呆呆的站在門前，有些手足無措。之後才衝著項羽伏地叩首。
他沒有話說，也沒有要起來的意思。
而項羽直接招呼他到旁邊坐下。他不理解。
“大王何意？”他茫然的問著。
“你在問我？我倒想要問你？為什麼吳聽和董安世都走了只有你還留在這裡？”
孟光像是陷入了無盡的憂愁裡。
“臣有罪！還不知大王要如何處置。未經許可哪能擅自離城？”
“你的出入起居莫非被我掌控嗎？”
“並沒有……”他一臉誠摯的回答著。
“既然出入自由，且知自有罪，為何不速速逃生？反倒留在這裡？不怕大禍臨頭嗎？”
“臣子自有罪，豈敢外逃！這樣不就罪加一等了……”
項羽看他滿臉呆滯，眼神也灰濛濛的，像是還沒從剛剛死亡的威脅中緩過神來。而項羽就突然雲淡風輕的問他：
“你既然有罪，可知犯了什麼罪？”
項羽給了他自陳過失的機會，這才讓他有了點精神頭。
“臣不識大局，妄言偏安之事！愧食君祿，因此有罪！”
“依我看，不然……”項羽笑著對他說。
“我看江東諸臣，人人皆有偏安之志！可他們都不敢說，卻唯獨你敢說出來。你也算膽識過人忠心耿耿，沒有昧著良心說著欺矇我的話。單看這一點，你非但無罪，尚且值得褒獎。”
孟光呆住了，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已聽到了什麼。隨後他瞪大了雙眼，想看看坐在面前的是不是真正的項羽。
“大王此言讓臣情何以堪……？難道照大王的說法，臣下擾亂朝會，反倒無罪而有功嗎？”
他沒來得及感動，還只是一臉的矇頭轉向。只覺得還沒有一頓批評來的痛快。
項羽又笑了笑，走到他身旁硬讓他坐在了旁邊。
“可你也確實有罪！”
“……”
“你的罪過在於，不該在朝會上把人人心照不宣的事說出來。這樣既駁了我的面子，又動搖了眾臣的決心……”
“臣知罪……”
“當時我如果不厲聲喝斥，只會讓眾臣覺得我有妥協之志。那以後還怎麼號令江東同仇敵愾！但我知道你的忠心，也知道這件事委屈了你……”
項羽說著安慰他的話，只讓他變得侷促起來。
他明明是來認錯受罰的，卻反倒看項羽玩了一場川劇變臉，讓他不勝惶恐。
“大王說的可是真的？”
他一時迷茫的不能思考了，問出了一個比較無腦的問題。
“當然是真的！我賞識你敢於直言的忠心！憑這些你就比那些官吏們要強得多。我也知道即便你受了斥責也一定不會怨恨君父，所以才在眾人面前演了那麼一場戲……”
項羽可真算是把說謊話玩到了極致。只用三言兩語就把自已的責任推了個乾乾淨淨。
孟光在經歷過了茫然與惶恐後，變得感動起來了。他不知如何回應項羽的殷切期望。
可項羽隨後又掏出自已的秘密武器，讓孟光直接破防，徹底成了他的迷弟。
只見項羽拿出了一隻裝飾精美的漆盒，並把它親手交到了孟光手中。
孟光疑惑之際開啟了盒子，卻發現裡面放著的正是那一塊被項羽摔碎的玉璧。
它現在已經被拼合起來了。只不過已經碎掉的裂痕，自然是長不回去的。
他不解項羽其中的用意，看看那塊玉壁，又看了看項羽。
但項羽卻感觸相當深刻的告訴他：
“這塊玉璧是你送給我的，現在我把它重新送給你！看到上面的裂痕你就該知道我成就大業的決心了！治理會稽郡你要盡力而為，若到了艱難困苦、無處求生的地步，就看看這件禮物，我也有送給你的八個字……”
孟光感激涕零之餘，向那塊碎玉看去，卻在哪兒都看不到項羽所說的文字。他頓生疑惑。
“大王……您的字究竟刻在何處？莫說八個字，臣連一個字都找不到。”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真是有點汗流浹背。但他確實一個字都看不到，也只能如實相告，避免不懂裝懂。
但項羽神情肅穆的說出了那八個字：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孟光終於領悟了！也深深的被項羽的魅力所折服！
原來那曾經魯莽的項羽，已變作了一位深沉的王者了……
他最後，鄭重其事的將盒子的蓋子蓋好，緊擁在了懷中，神色相當動容。那像是在艱難的承接著項羽殷切的希望。
“寧為玉碎，不畏瓦全……臣懂了！臣已知大王之雄心壯志，寧可帶著全郡百姓捨生拼死，也絕不敢再言偏安之事了！”
項羽露出了無比欣慰的笑容。他感覺自已已經漸漸掌握了御人之術。
但他只是把對方的東西又還給了對方，就收穫了一位迷弟，真可謂是在空手套白狼。
不對，應該是空口套白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