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一碗雞湯吞入腹，我命由我不由天
李斯怔怔看著陸遙。
又是這種莫名的自信。
從三件套到查貪腐，總能從陸遙身上看到。
關鍵是都成功了。
或許這就是划船不靠漿，全靠浪的真諦吧。
無奈李斯上了年紀。
怕被浪拍死。
“你們信嗎？”
李斯看向王離和章邯。
“信！”
兩人異口同聲，語氣和神情沒有一絲一毫遲疑。
看到這一幕，李斯眸中詫異之色一閃而過。
隨即仔細察看全場。
人潮人海中，每個人分工明確，亂中有序。
新制成的石磨越來越多。
至於“一根柱子帶兩球”，嗯……李斯不知是何物，只能用外觀來簡單描述。
類似的建築，第二座、第三座正在建造中。
一番觀察後，李斯老臉上露出會心的微笑。
“三日建牆，時間緊迫，子虛應該需要幫手。”
“過來。”
李斯笑著朝身後招招手。
“父親。”
李由走過來行禮。
李斯指著陸遙介紹：“這位就是近日聲名鵲起的陸子虛，為父與他相交莫逆。”
李由有些愣神。
面前的白衣墨髮少年，氣質出塵、容貌甚偉，只靜靜站在那裡，便引人為之側目。
和傳聞中殺戮成性、暴虐無道形象完全不符。
見李由發呆，李斯瞪了他一眼，輕聲呵斥：
“愣著作甚？你與子虛年歲相近，叫聲兄……”
“且慢！”
話說到一半被陸遙打斷。
“我與廷尉相交莫逆，令郎喊我一聲叔無妨。”
糟老頭子壞得很。
想佔他便宜，沒門！
“唉～”
李斯難掩失望之色，嘆了口氣，“如此也好。”
兩人三言兩語間，就稱呼問題達成一致。
沒人問李由的想法。
只有李由受傷的世界達成。
“陸……叔。”
李由漲紅了臉，扭捏了半天咬牙擠出兩個字。
陸遙微微頷首，“賢侄現居何職？”
一聲“賢侄”李由差點吐血。
強忍心中不忿回答：
“小侄暫無官身。”
“讀過哪些書？”
“粗讀《論語》、《禮記》等經典，學過《商君書》、《管子》、《六韜》……”
李由報出一大串書名。
內容涵蓋儒家、法家、兵家等多種學派。
這份知識儲備很嚇人。
李斯淡笑著輕撫鬍鬚，毫不掩飾自得之色。
“不錯。”
陸遙點頭以示讚許。
“你叫我一聲叔，也不能虧待你，暫代左中侯吧。”
將作少府有左右兩丞、左右中侯四名副官。
四種官職皆以左為尊。
李由有些遲疑，“不經過王上，這合乎周禮……”
“啪～”
一巴掌落在李由頭頂。
聲音格外響亮。
李斯恨鐵不成鋼喝道：“還不謝謝你陸叔。”
芝麻大的小官，事後備案即可，嬴政才懶得管。
“謝謝陸叔。”
李由齜牙咧嘴道謝。
眼看事情辦得差不多，李斯當即提出告辭：
“時間緊迫，老夫就不打擾子虛了，有事知會李由一聲，老夫有空一定趕來。”
言外之意，沒空就不來了。
陸遙眉頭一挑，“以你我之間的關係，遙一定登門拜訪，方顯對廷尉的敬重。”
“子虛太客氣了。”
“哎↗是您太見外。”
“老夫最近公務比較多，可能要在官署辦公。”
“無妨，遙不嫌官署髒。”
“啊？這……”
“廷尉走好。”
“子虛留步。”
陸遙揮手依依惜別。
李斯三步一回首，五步一回頭。
走出一段距離後，兩人同時轉身啐了一口。
“老狐狸！”
“小狐狸！”
李斯安插李由撈功，自已卻想置身事外。
陸遙當然不會讓他如願。
於是有了剛才的對話。
送走李斯，陸遙目光落在李由身上。
所謂父債子償。
既來之，休走之！
一念至此，陸遙拍拍李由肩膀，語調和善：
“以叔觀之，賢侄骨骼驚奇，乃是萬中無一的打工……嗯，國家棟梁之材。”
“好好幹，叔看好你。”
“保你青史留名，成就超過你父親。”
言語沒有技巧，全是感情。
李由心中一怔。
父親從來沒誇過他，留給他的印象只有嚴厲。
人生第一次獲得認同。
而且還有青史留名、成就超過父親這種期許。
想想自已之前敵視陸遙。
真不是個東西！
李由眼圈微微一紅。
清澈目光望向陸遙：
“小侄定不負陸叔眾望。”
這聲“陸叔”喊得毫無芥蒂，滿滿都是敬重。
“很好。”
陸遙溫和一笑，“去把新來的大匠召集起來。”
“小侄馬上去。”
李由屁顛屁顛辦事去了。
目送李由遠去，陸遙眸中閃過一絲緬懷之色。
前世大學剛畢業時，他的目光也是這般清澈。
……
半個時辰後。
大匠們在空地集合。
手藝爐火純青，聲望又高的人才能稱為大匠。
這樣的人並不多。
找遍中尉司和將作監，也不過三十人。
三十大匠正襟危坐。
章邯、王離、李由旁聽。
所有人不發一言，屏氣凝神等待陸遙發話。
很快平靜聲線傳來：
“我只說三件事。”
“第一，將兩萬四千名匠人和刑徒分成三十組。”
“每位大匠帶一個小組。”
“你們的任務，是三日建成長四十里長圍牆。”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
除了王離和章邯，包括李由在內都感到絕望。
陸遙恍若未見，眼神示意章邯。
章邯冷著臉上前。
丟出完全凝固的水泥塊，全力一劍砍在上面。
劍立時崩開缺口。
水泥塊只有一道淺痕。
還處在絕望中的大匠們，看到這幕眼前一亮。
陸遙指著水泥塊解釋：
“這是第二件事。”
“此物名叫水泥，以石灰石、黏土為主料，還可加入礦渣、銅鐵廢料增加強度。”
“新建的水泥窯、石磨便是用來製作水泥。”
“需分出一半人來製作。”
大匠們眼光都不差，一眼就看出水泥不凡。
踴躍爭搶製作名額。
一時群情激奮。
陸遙壓了壓手。
嘈雜聲音漸漸止住。
“此次參與建圍牆的人，刑徒口糧加倍，普通匠人發雙倍糧餉，大匠再翻一倍。”
“除此之外……”
說到這裡語氣一頓。
陸遙淡漠目光一一掃過大匠們，淡淡道：
“刑徒有功者，匠人有突出貢獻者，皆會記錄在冊。”
“三日後，在下將面呈大王，前者酌情減免罪刑，後者按貢獻大小賜金封爵。”
匠人賜爵並非先例。
只要發明對秦國有用，證實後就能獲得封賞。
“李由。”
陸遙喊了一聲。
“小侄在。”
李由應聲出列。
陸遙介紹起李由：“這位是廷尉李斯之子李由，精通律法，負責評判記錄功勞。”
李斯之名如雷貫耳。
尤其對刑徒和匠人，廷尉頭銜堪稱降維打擊。
大匠們呼吸變得急促。
氣氛逐漸焦灼。
注意到氣氛變化，陸遙扶劍昂首而立，語調平緩：
“諸位生在一個好時代，遇到一位好君主。”
“大王有功必賞。”
“三天，三天時間，爾等將創造一場奇蹟。”
“可有信心？”
此刻一切雜音消失。
一陣風吹過。
吹得白衣鼓盪獵獵作響。
也吹來陸遙的疑問。
“有！”
一個大匠起身怒吼。
然後是第二個、第三個……直至全部三十人。
大匠們吼聲如雷。
幾乎失去理智。
這可是封爵，多少匠人終其一生求而不得。
理智？
拿什麼理智！
一碗雞湯吞入腹，我命由我不由天。
幹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