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六皇子
“那咱們換個地方吃魚？”葉真提議道，
陳州卻撩起衣袍坐下了：“這裡風景很好，又有花香，葉大人吃飽了，也能順便上觀天台做下本職工作，兩全其美。”
葉真：“……”
以前怎麼沒發現陳州還具有資本家的氣質？
大黃魚肉汁鮮嫩，配著桂花香，三人吃得賓主盡歡，
葉真摸著肚子，正想站起來消消食，眼睛餘光卻瞄到一人，
“誰在那邊？”葉真喝問。
陳州臉色大變，迅速起身，將葉真和小皇帝護在身後，
“是……是我……”桂花樹後哆哆嗦嗦走出一人，
個子瘦瘦小小，黑黢黢的臉色，彷彿一隻受驚的小老鼠。
“六弟？！”小皇帝一眼認出，眼前的人是他的同父異母的弟弟，六皇子。
先皇還在的時候，宮裡人總說，五皇子膽小如鼠，
可五皇子知道，真正膽小的人，是六皇子。
六皇子的母親是個宮女，生下六皇子後，沒有母憑子貴，苦苦熬了半載光陰，被人發現死在了一處偏殿的小廚房裡。
有人說她是偷吃東西噎死了，也有人說她是被毒死的，
反正沒名沒份的宮女，死了就死了，
誰還能替她尋仇不成？
好在她人緣不錯，留下的六皇子就在宮人們，你省一口，我添一口的艱難下，勉強養活了。
等先皇眼裡再看到這個兒子的時候，滿心滿眼都是蓋不住的嫌棄，
於是，六皇子還是混跡在宮人堆裡，見了穿著稍微貴重些的人，
就像老鼠見了貓，只敢溜著牆角根子走，
初時還有些皇子和嬪妃會逗弄他，但每次挨欺負的時候，六皇子總是縮著頭，一聲不吭，任人戲耍，
時間一長，眾人就覺得沒意思，
再見到六皇子的時候，都當是一片樹葉掉在道旁，上去踩一腳的興致都沒有，
這個六皇子唯一能讓人記住的，就是他喜歡呆在生母死去的那個小廚房裡，
先皇知道後，就將那個偏殿賜給了他，宮裡有的是殿宇，像這種荒廢的偏殿，只有蚊蟲鼠蟻才願意待著，
畢竟是皇子，賜了宮殿，過了明路後，宗人府和尚膳監都會送些份例來，
雖然都是各宮挑剩下的，但六皇子從不挑剔，不論什麼食材，都能做出一番美味，
久而久之，宮裡就流傳出，六皇子愛好專研美食，是個天生的廚子！
這話讓先皇更加不喜，責令六皇子沒事不許出宮殿丟人。
所以宮裡少有六皇子的身影，不知道今日他怎麼跑到觀天台來了。
葉真眉頭皺得緊，這個真是皇子嗎？
衣襟油膩，鞋襪上全是補丁，針腳歪歪扭扭，一看就是他自已的手筆，
看身量，怕是十歲都不到，
一雙手扭著衣角，手指上全是裂開的口子，彷彿是經年的老農，
這樣的皇子，還不如普通老百姓！
六皇子嚇得渾身哆嗦，終是膝蓋一軟，“噗通”一聲跪下，顫著聲音求饒：
“陛下，奴才不是故意的！饒了奴才吧！”
小皇帝心頭火起，上前一腳踢翻了六皇子：“誰讓你這麼自稱的？你身上流著和我相同的血脈，誰許你這麼侮辱自已，侮辱先祖？”
六皇子本來就瘦小，小皇帝盛怒下的一腳，將他踹得滾了兩圈，
他頂著滿頭滿腦的桂花殘瓣，就勢趴著，嘴裡仍是那兩句話：
“饒了奴才吧，饒了奴才吧！”
小皇帝抬腳又要踹，卻被陳州攔住了：“讓臣來問他！”
六皇子彷彿忘了周遭一切，只記得反覆求饒，
以往每次，只要他這樣，就能逃過更毒的打。
一雙有力的大手按住了他的頭，讓他不能像小雞啄米般的磕頭，
頭頂上傳來一道溫和的聲音：“六弟，我是你二哥，你為何在這裡？說出來，你就可以回去了。”
六皇子忍不住還是哆嗦，但求饒的聲音總算停了下來，
陳州安撫了他良久，六皇子才小聲說道：
“這裡沒人，清淨，能睡覺。”
陳州詫異，葉真沒來之前，觀天台應該每日都有欽天監的來觀測天象，
而六皇子的寢宮，卻是個荒廢的偏殿，理應更清淨才對。
“真的，我沒騙你！”六皇子抬起頭，著急的解釋：“皇宮裡，只有這裡最清淨，沒人吵鬧，我才能睡一會！”
“那你白天睡了，晚上不睡麼？”陳州疑惑，
沒想到，六皇子直接點頭：“晚上不能睡，晚上他們都要欺負我娘，我要保護她！”
陳州愕然！
這說的是什麼話？
六皇子的母親早就死了好些年！
陳州不由得望向葉真，
葉真上前蹲下，抓著六皇子的手指看了良久，又在他額頭按了一會，
神色晦澀：“這孩子，怕是受了很多苦！”
“他體質特殊，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東西。”
葉真感慨，六皇子和原主差不多，從小就能看見魂魄，
體質特殊，又特別能招惹這些東西，
但六皇子看來比原主要堅強的多，起碼熬到了現在。
“宮裡也有這些嗎？”陳州以為，有帝王之氣鎮壓，宮中定然是最乾淨的。
葉真嗤笑：“宮裡的人，哪個手上乾淨過？比外面可要髒的多！也就是還有帝王之氣壓著，才不出大事而已。”
陳州看了看小皇帝，格外擔憂：“那陛下……”
葉真擺擺手：“他不用擔心，他確實是真命天子，宵小鬼魅近不了他身。”
“那就好！”陳州舒了一口氣，指了指六皇子：“他也是皇子，怎麼還能是這種體質？”
葉真嘴角上挑：“大概是他娘前世修來的福氣。”
六皇子呆呆的跪著，他不知道今晚自已還能不能回去，
若是不能回去，娘可怎麼辦？
“今晚，我幫你保護你娘！”葉真拍拍六皇子的頭，
六皇子先是呆愣，然後使勁磕頭：“謝謝娘娘，謝謝娘娘！”
沒等葉真說話，陳州搶先呵斥：“什麼娘娘，她是欽天監監正，葉大人！”
六皇子又呆住，資訊有些多，他的腦袋處理不過來！
女子都能當官了？
不過葉大人看起來和老監正一樣和善，應該也是好人吧！
“葉大人，其實不用麻煩了！”六皇子跪得端正了些：
“從前老監正也想幫我，可是我害得他大病一場，您是好人，我不想你……”
好人應該長命，他不想葉真被那些鬼魅害死！